“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叫我,副导演让我去树林里帮他找东西,然后我被人绊了一下就掉了一个坑里,这里太黑了斯棠,我有点害怕,而且我手机马上就没电了,幸好你打给我了。”向谌哀哀开口,语气里是浓浓的委屈。
“我知道了,你先别乱跑,等着我去找你。”
她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冷静,听不出一点着急,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是觉得从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周遭的一切都不再漫长了。
向谌认为这并非是摇尾乞怜,而是以退为进。他越来越像一个被她养在笼子里的雀鸟,知道该怎么讨主人的欢心,可她真的神情平静时,他又有些失望。
司机将车开得飞快,高速驶过繁华街道又奔向郊区弯弯曲曲的小路,轮胎所到之处荡起一圈尘土,彻底抵达山上时,已经凌晨三点钟。
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宋确在沈斯棠拉开车门时开口制止,“我去找吧,天黑路滑,山上不安全。”
沈斯棠拒绝,拿过车后备箱里的应急手电筒后径直往前走。
“这个麻烦是我带来的,出了什么事也应该由我解决。”
亮光划过漆黑如墨的周遭,她脚步很快,按照电话里向谌说的方向剥开草丛往深处走去,宋确在她身旁搀扶,总算见到了被困在坑洞里的向谌。
“你来了斯棠。”男人在光亮下眼眸委屈,被宋确拿绳子拽上来后第一时间想去抱她,但看了眼自己身上沾染的土还是又垂下手。
沈斯棠见他瞳孔闪烁,整个人穿了件单薄的T恤冷得哆哆嗦嗦,大概是此情此景他太过落寞可怜,脑海中跟她过去的某个场景重合。她抬手上前,将他拥在怀里,手放在身后抚了抚他的脊背。
像是安抚瘦弱可怜的小猫,“没事吧?”
宋确背过身去往后退了退,向谌见状急忙从怀抱中逃离,对上她在深夜中更显沉静的眼,“对不起,我又给你找麻烦了,害得你深更半夜来这种荒山野岭。”
沈斯棠因他这句话笑了下,原本打算兴师问罪的想法也消了下去。
她拉过向谌的胳膊往外走,冷声交代宋确,“你去问问季鞅那个副导演怎么回事,为什么欺负我的人?”
最后三个字,她咬字很重。
向谌怔愣一瞬,心脏因为她这句话变得有些不受控制地乱跳,他抓住她此刻温热的手,用力扣紧。
她也是担心他的。
“其实我没事。”向谌刻意开口,“虽然他总是针对我,但我以后不去理会就好了。”
“你那都是笨蛋逻辑,那他改天杀了你等你化成魂魄了也要原谅他吗?对他人心软就是对自己心狠,你确定就这么放下?”沈斯棠停下脚步,向谌在她的目光下重重点头。
“这不是还有你吗?反正沈小姐会罩着我的。”他没出息地笑着,把手伸进她外套袖口里取暖,本就冻僵的手毫无温度可言,沈斯棠难得纵容,快步拉着他一起走出这片森林。
向谌此后常常梦见那条路。
黑夜里浓墨无光,高大树木遮去月光和阴影,前路迷雾重重,沈斯棠站在他身侧,任他牵着自己,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去。
两只被风吹得冰凉的手交互取暖,像是已经在一起多年的夫妻。
他真真假假的演戏,不曾想有朝一日也把自己演了进去。
回去路上,沈斯棠当着他的面交代人处理了那位行事不端的副导演,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商是她姑姑沈慈的长明资本,原本就是为着主流拍的文艺电影,都是一流的团队,却不曾想背后也这么糟乱。
向谌在她身旁听着她三言两语的生杀大权,迷迷糊糊有些困倦。
到海棠园已经快五点,天将明未明,院里最后几棵没开完的海棠在夜色中垂下脸。
他精神过来,摘下一朵递到她面前。
白花红蕊,实在好看。
沈斯棠看他一眼,又把那朵花别到他耳旁。眼前向谌狼狈不堪,因这一簇花又多出几分颜色来。
他笑得不自然,伸手就要拿开。
沈斯棠制止,笑着说他现在很好看。
“你又诓我。”
“我从不骗人。”
他在这句话里失神,“真的?”
“真的。”
向谌顿了下,似乎还是不太相信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