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人账户的查证工作,我会协调审计处继续跟进;灵犀的收购事宜,我也会在董事会上行使一票否决权。而你,接下来的任务,是尽快辞职,离开这里。”江皓辰嘱咐道,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师兄,我想多坚持几天,”林彻摇头,“找机会摸清他们更多的底细。”
“不行。”他语气决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这个案子牵涉广泛,旷日持久,目前我们所掌握的多为旁证,很难立即立案,就算将来立案,彻底查处也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也就是说,即使在最顺利的情况下,何爱华也会在富源董事长这个位子上再待一段时间。”说到这里,他的双手攥得更紧,凝视着她的双眼变得焦灼,“所以,你必须尽快以一个合理的个人理由,不着痕迹地辞职离开,才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甚至是报复。如果等到他们用灵犀收购富源的图谋失败,任你掩饰得再好,何爱华也一定会起疑,你就会非常危险。”
“师兄,你说得对,所以我应该留到董事会前最后一天。”林彻迅速回应,然后开始了缜密的分析,“这次审计结束,他们会觉得已经成功瞒天过海,所以这几天,一定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是何爱华对我信任值的最高点,也正是调查取得突破的最好时机。”
她明明是在讨价还价,所用理据却完全符合他之前的论述逻辑,最后还加上了一个合情合理的推断,这一切的背后,却是绝不退让的决心。
他看着她,对面那双眼睛一如初见时那般清澈灵动,此刻还带上几分狡黠。
他当然看透她的套路,也知道绝不能被她带偏,不能让她走入不可预知的危险。
正想要拒绝,她却在此时补上一句:“师兄,这一次,我一定要拿到证据。”
她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她在赌,他会懂她。
当年两人初遇时她所遭受的挫败,再到之后她在职场中一次又一次地以卵击石,那么巧,每一次他都在。
有时是旁观者,有时是盟友,还有些时候,是对阵的敌人。
他们如同并肩走过湍急的河流,最初正是他引领着她,蹚过碎石,冲破险滩……她觉得,他一定能够懂得,江水执着东流的意义。
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
那条记忆的河流,此时也同样流淌过他的胸怀。
他的眸中汇聚了很多情绪,然后又一一散去。
终于,他点头:“好。”
这简短有力的支持,让她再次怔住。
仿佛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被注入到她的身体里,而心底的那些蝴蝶又要飞舞起来。
她赶紧垂下目光,努力稳住气息:“师兄,我会小心!”
然后语速飞快地说道:“做戏做全套,待会儿我从这里出去,一直到董事会前,我们都不要有任何的联系。”
“不行,不能不联系。”
他语调平和,但是三个“不”字叠加在一起,仿佛在宣示一条绝对不容突破的底线。
她错愕地抬头。
“我同意你推迟离开,唯一的条件是,你的每一步行动,都必须第一时间让我知道。”他看着她,眉间再次紧蹙,“我教你一种加密的联系方式,他们就算想要调查你,也无法解密。”
她顺从地点头,然后递上手机。
一个演示,一个学习,两人默契地进入了短暂的教学模式。
“这个很好用。”她很快就学会。
他却舍不得结束。
分别就在眼前,她要独自留下深入险境,他却不得不佯装无事地离开。
此刻积聚在他心里的忧虑已经快要撑爆他的胸腔。
但是以一个合理的审计面谈的时间来看,他们今天已经聊得太久了。
他只能最后一次强调:“任何时候都要记住,第一要务是保护好自己!”
她迅速把文件收拾好,目光轻轻扫过他的,沉稳地点头,然后提醒道:“师兄,我要开门了,你是不是得背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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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并未像林彻预计的那样发展。
审计小组在第二天如期离开。临行前,苗处出具的是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书,这意味着富源的财务系统中的确存在一些问题,但并未对整体财务状况产生重大影响——如果说审计小组这一次的确是带有某种目的而来,那么这个结论等于宣告他们走这一遭最后无功而返。
这本来是一个特大好消息,然而当何爱华终于像送瘟神一样把审计四人组送走,却依然心情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