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延朗叹道:“还是你明白娘的心思。”
“你没再拦着了吧?”
“没有,自上回你说娘是真想与父亲团聚,我再没劝过半句。”纪延朗略微一顿,还是说了下去,“但我不放心,想到时告假,送母亲去镇州。”
“好啊,理该如此。”
纪延朗拉住方盈的手:“可一来一回,少则半月,多则二十天,鸿儿刚满月,你……”
“放心吧,家里又没什么事,再说还有两位嫂嫂在呢。”
纪延朗凑近了问:“那你就不想我吗?”
“……”
方盈虽然没想到他是说这个,却知道他想听什么,遂低头一笑,道:“我当然会很挂念,但尽孝为先,你亲自送娘过去,我心里也更踏实。”
纪延朗揽上她肩头,叹道:“要不是你刚生下鸿儿,真想带你同去。”
“你有这份心意,我比去了还高兴呢。”
夫妻俩说定此事,饭也送来了,用过饭又说了会话,纪延朗才依依不舍地回房歇息。
方盈白日睡了两觉,这会儿便不太困,加上嬷嬷又进来给她按摩过腹部,疼得她出了一身汗,干脆叫立春扶她起来,下地走了几步。
“我这还
是生得顺的,仍然这般不适,难以言表,那些生得不顺的呢?”方盈跟立春感叹。
“是啊,奴婢只是从旁看着,都替娘子疼得慌。”
方盈也有些相似的感触:“我也突然明白了很多母亲的苦楚。”
比如她继母,生方荃时,足足痛了五个时辰才生下来,产后还添了不少毛病,从前没人同方盈细说,但如今她已能体会。
因有这般感慨,第二日见到继母时,方盈态度都比从前亲近,见她没带方荃来,也没多想,只说满月时别忘了带二娘来见见鸿儿。
且李氏和各家姻亲女眷都来方盈房中看她,两人统共也没单独说上几句话,大伙热热闹闹的,要么夸方盈有福气,要么夸鸿儿生得好,整个洗三礼办得十分圆满。
之后方盈安心休养,到二十天的时候,李氏当着三子二媳的面,吩咐岳青娥和高氏操办满月宴,顺便说了自己准备九月启程去镇州。
纪延朗立刻接话,说要告假,亲自送母亲过去。
纪延寿还愣着,五郎纪延辉已开口说骑军营怕是不便告假这么多日,弟妹又刚生产,他们衙门清闲,不如他告假,送母亲去镇州。
纪延寿回过神,忙说他是兄长,理当他去。
李氏没有拒绝儿子们的孝心,但让他们三兄弟自去商议到底由谁护送她去镇州。
“二哥衙门里太忙,根本抽不开身,五哥虽然清闲,但不敌我熟悉道路,我又对他晓之以情,说我在外三年,没能在母亲跟前尽孝,这次就请五哥让我一回。”
纪延朗绘声绘色地跟方盈学舌:“五哥这才答应,但还是说若骑军营给不了这许多日假,便让他去送。”
方盈有些意外,这位五伯平日不声不响的,怎么这次这般主动……啊,她怎么忘了?这可是去镇州,是纪延辉难得能在父亲跟前露脸的机会,两个亲生儿子都没去送,更显出他的孝顺。
“不,无论如何,都得你去。”方盈正色道,“不然传出去,连二伯名声都有损害。”
纪延朗一笑:“我知道,怎么也不会叫五哥去送的,不过五哥也没有坏心,只是想在娘跟前多尽尽孝心。”
坏心确实不至于,但私心肯定是有的。
方盈点点头,没再多言。
纪延朗接着就去营里告假,他在营中人缘不错,又是将门虎子,立过功劳,此次还是去送母亲,营里很快就准了假。
方盈又苦熬几日,终于熬到满月,舒舒服服泡了个澡,顶着清爽干净的头发,歪倒在榻上,禁不住喟叹:“终于活过来了。”
侍女们都笑,立春还不忘宽慰她:“娘子身上真的没有异味。”
“少哄我,我头上的味儿,自己闻得到。”
早在半月前,方盈就已无法忍受,凡见人都得拿巾帼围上发丝,以防旁人闻到异味。
身上虽然还好,但产房中始终有一股萦绕不去的血腥味,这个月又连续多日晴热,每到午后那气味,方盈略一回想都觉着不适。
纪延朗也十分喜悦,晚上就寝时抱住方盈狠狠亲了一通,道:“可算是不用独守空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