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着恙神涯焦急地求证道,但又像是害怕得到肯定的回答,颤抖的瞳孔里满是动摇。
“如果这才是正确的……那我所背负的,不惜一切也要为之奋斗的现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如果现在顺着他的话一举将他否定的话,等待着樱满集的应该就是自我怀疑与自我怨恨的悲剧式自毁结局了吧。
太宰治感受到了手中来自收音机内部的轻微震动,他挑了挑眉,将它放到了桌子上,和樱满集面对面。
“集。”
恙神涯道。
“背负着大家的性命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解释的葬仪社的由来吗?”
我们代替被淘汰之人唱起送葬歌,这代表着我们永远是送葬的一方,代表着我们会一直活下去。*
樱满集喃喃道。
“……我那时候说了谎。”虽然面前的只是一个陈旧的收音机,但伴随着男人沉稳平静的嗓音,那个只存在在樱满集记忆中的,意气风发的金发首领仿佛重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我所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只为了能够再次拥抱真名,为此我自愿成为被淘汰的一方,这才是我最终选择的身份,而不是反抗组织的首领。”
不,并不是幻觉。
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
收音机的上方的空气中缓缓凝结出一个若隐若现的虚影,脆弱得好像一阵风吹来就会原地消散,但却又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恙神涯穿着最初那身属于葬仪社的制服,居高临下对着樱满集伸出手。
这场景似曾相识,恍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就好像这漫长时光中的种种都未曾发生,所有的同伴都还活着,而他们还是为了心中的少女而抗争的理想主义,亲情友情爱情总有一项是美满的。
“涯……”
恙神涯:“如果要我来评判你的行为是否正确,那么我的答案从来都没有变过。”
“即使对其中的有些并不完全赞同,但集,是你将真名从病毒中解放,实现了我仅此一个的愿望。”
虽然错误,仍然正确。
金发青年所说出的话,对于此刻只是渴望着一个认同的樱满集来说,形如救赎。
“你所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集。”
呲啦——
美丽的紫色结晶在瞬间寸寸龟裂,伴随着清脆的声响,破碎成一粒粒闪闪发亮的尘埃湮灭在光线中。
会议开始时是在上午,而此时,天边的最后一缕余晖即将沉入地底。
那束光穿过被打碎的窗户,空气中的晶体碎屑,恙神涯伸出的透明的掌心——照进了樱满集的眼眸。
“努力的部分早就结束了。现在,到了你该回应逝去之人期待的时候了。”
恙神涯微笑道,催促着面前这个满心信任自己的少年迈向死亡。
“祈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与谢野晶子不适地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江户川乱步拉住。她看着那个‘罪恶满贯’的少年在此刻终于卸下了重担,僵硬的肩膀放松了下来,回应似地对着恙神涯伸出了手,然后双臂环绕着抱住了身前的空气。
“祈……”
他珍惜地念着这个名字。
他一个人走了太久太久,或许江户川乱步所说的就是他最不愿让人道出的丑陋内心——他只是期待着一个能看清自己的人,一句真心的肯定和回应,一个能够让他结束这段征途的理由。
既然已经得到了,那他就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了。
积攒在身体里的病毒失去了控制的阀门,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喷涌而出。曾经被用来攻击的力量在樱满集的放纵下开始反噬他的身体,紫色的墓石顺着他半跪的双膝爬上胸口,他明明曾经拼尽全力挣扎着寻求复活,此刻面对近在迟尺的死亡,面色却平静又安详。
“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走错了很多路,希望现在道歉还不晚。”
双螺旋形状的基因之光在少年的周围盘旋着不断上升,宛如通向天国的阶梯,而在启示录的光芒之中,恍惚间,粉发少女的影子出现在了他的怀抱中。
樱满集嘴角若有所觉地浮现出一抹释然的笑,然后彻底放任自己被结晶淹没。
“……如果还能再见的话,能不能再一次让我听听你的歌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