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用他说话,他东西放下闻遥就扑上去死死护在手里。
水里加了盐,闻遥觉得她两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水,一饮而下还意犹未尽。她舔舔干裂的唇,拿起一旁两个饼掰着往嘴里塞。
饼里掺着谷衣,粗粝,刮喉咙。闻遥一捋脖子咽下去,嘴巴动着,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去听外面的声响。
她分明记得自己是晕死在沙漠里。当时都快要天黑了,这都能被好心人救下,实在太幸运,幸运到闻遥有些不相信。
门没关紧,从那一指宽的缝隙里,闻遥看到越长抟在和一个衣着胡服的人说话,说的还不是天水话,叽里咕噜,她一个字都听不懂。闻遥盯着外面看,嘴里不停,又掰下一快饼塞到嘴里嚼,咕噜一声咽下肚。
她胃都饿抽了。
越长抟话少,没说几句转身交给胡人一个木盒子。闻遥睁大眼,看着他从木盒子里扯出一把长剑。那是很漂亮的一把剑,寒光闪闪,直晃人眼睛。
闻遥习武,但她没有剑,只有一把匕首。她没忍住,眼睛凑得更近去看。
胡人显然也很满意,拿过剑,交给越长抟一个钱袋子后离开。
越长抟转身,目光直直看向闻遥。闻遥一惊,嘴里的饼下意识咽下去,差点没给她噎死。
“醒了就走。”越长抟开口,嗓子像被烟火熏过,沙哑难听:“我不留人。”
“哦,好。”闻遥把最后一块饼塞到嘴里,推开门大大方方走出来。她方才查过,贴身放着的几两碎银子还在,这让她大大松下一口气。
闻遥挠头,看向越长抟:“你救了我啊?”
“路过,顺手带回来。”
“好好好。”闻遥笑了,一拱手,郑重其事地行礼:“敢问恩公名讳,来日我好报答。”
“一碗水,两块饼,没什么好报答。”越长抟没耐心听,一指门外,闷头道:“走。”
闻遥顺从地出去了。
她来到外面,先去集市上混了一圈弄明白了自己在哪里。想了一下,闻遥觉得商队的人生还概率不大,于是果断转身去街上店铺一家一家问有没有要招杂工的。
闻遥面上带笑,言辞稳重,认字又会算账,很快就找到一份差事,在药材铺子切药材。没什么工钱,单纯混口饭吃。
药材铺子老板娘看闻遥脸上身上黑黑红红的晒伤,好心给些药让她擦擦,闻遥才没毁容。
就这样过去一段时日,闻遥也打听好了当初救自己的人是谁。那人名叫越长抟,天水人,黑城子里最好的铁匠,很会锻造武器。平日经常会去沙漠砍些枯树木头烧火,所以上回才会遇到闻遥。
大恩必须谢。
闻遥当即开始抽时间去大漠捡木头,一捡就是一个晚上。天亮了,她肩上扛着一筐枯树草根,左右手还各提着一筐,轻轻松松站在越长抟家门口。
“恩公。”闻遥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给你送点木头。”
越长抟看看她,一个瘦弱的女娃娃,背着这么沉的实心木头居然连腰都没弯,脸不红气不喘。他也不推辞拒绝,指指旁边的柴火堆:“放那里去。”
闻遥弯眼:“好嘞!”
这木头一背就是三年。三年了,闻遥已经不在药铺当值,又开始跟着商队干活。但只要她在黑城子,就会跑到沙漠去给越长抟捡木头、偶尔还带些稀罕的吃食衣裳挂在越长抟门上。邻居纷纷感慨闻遥知恩图报,打趣越长抟捡回来一个孝顺闺女。
越长抟对此从来不搭话,在闻遥熟门熟路走进来倒柴火的时候叫住她,语气难得有些郁闷。
他说:“你的恩还没有报完吗?”
闻遥想笑。
“没有。”她摇摇头:“我觉得吧,我的命比这些木头值钱太多了。”
“那我说,你报完了。”越长抟冷脸拒绝,很冷漠,说道:“你以后不必再来。”
结果就是第二天闻遥照来不误。越长抟还提过几次,但说说没用,次数多了也就不再管她。
过了段时日,闻遥攒些银子交给越长抟,叫他给她留意块好料子,帮她铸一把剑。
“知道吧,最近黑城子不太平,不知道打哪跑出来一个漠会。”昏暗的铸铁房,闻遥靠在门边看着越长抟打铁,说道:“那群人功夫很厉害,抢了不少铺子和商队。你虽然没有铺面,但名气不小,保不齐他们哪天就来抢你了。给我铸把好剑吧,我保护你。”
她随口一说,接过没几日,越长抟当真找到一块料子开始给闻遥铸剑。
闻遥特意过来看,看着越长抟手上动作不停,铁砧一下下敲在一块通红发亮的长铁上,火星点点,飘散在铸铁房昏暗的空气中。
闻遥看不懂,但不妨碍她张口就夸:“好铁,好手法,一定能炼出一把好剑!”
越长抟如今是不赶闻遥走了,但会嫌弃她话多。他挥手,意思是让闻遥闭嘴出去。
闻遥摸摸鼻子,说:“你打这块料子看起来很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