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发展不是叫人猝不及防。
闻遥:“啊?”
“山神讨厌背弃誓言的人,我也讨厌。”辛蛮声音冷静阴狠:“外族人不守信用。他对着山神发誓这辈子与我一起过,可来到汴梁他便忘了,转头与他老师的女儿定下婚约。那女子先前不知晓,身上没有罪过,所以我放过了她。可他胆大包天蒙骗我、背弃山神,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的手在蝎子背上绕了一圈,冷笑连连,言语中丝毫不见半点往日情谊,说:“我把他剁得细碎,喂给山里野蛇。”
短短时间,闻遥消化一会儿,迅速接受了辛蛮从成亲到杀夫的全过程。依照天水律法,杀人要偿命。但依照南诏毒窟原始血腥的理念关系,辛蛮杀背弃她之人,没半点毛病。
闻遥也什么都没说,只看着那对她竖尾巴的蝎子,挥手示意辛蛮快点上去。
辛蛮抿唇,低头往前迈出一步。
她一动,闻遥顿时意识到她是如何被雍王抓住了。作为一个擅用蛊毒怯有不浅内里的武者,辛蛮走路的姿势与上回见她大为不同。极其缓慢不说,从脚踝到小腿,她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地打哆嗦。
闻遥双手环抱着胸,歪着头,乌黑发丝顺着她的动作自前胸倾泻而下:“你脚怎么了?”
辛蛮开口开口想要说话,脸色却一层层白下来,轻轻倒抽着气,看上去有点疼。
闻遥上前蹲下,不顾蝎子冲过来时竖起的锋锐尾针,伸手仔细看着辛蛮的脚踝。在鞋袜布料之间,她看到一点金属的润泽。有两枚细细的、铁钉大小的锥子,被人生生敲进了辛蛮脚踝骨缝。
闻遥眼皮子当即就是一跳:“多久了?”
“不知道。”辛蛮垂眸看着闻遥柔软的发顶,说:“有人下送过二十次饭。”
那就最起码快六天了。就这水牢的环境,伤口肯定已经化脓发炎。
闻遥抬起头来看一眼辛蛮。
脸色真难看……要不是脸色难看,光听她说话的语气,闻遥还以为辛蛮已经炼蛊炼到不知道疼了。
“你可真厉害,都这样还能走路还能站。”她掂着脚唤个方向,背对着辛蛮,催促道:“上来,先带你走。”
辛蛮一动不动。
“先跟你说好。现在汴梁城里是雍王当家,你要敢放虫子咬我,半道上被抓住我们指不定谁更惨。”闻遥认认真真说道:“不许放虫子,好了,快上来。”
辛蛮自然知道闻遥一身轻功好的不得了,她是亲自领教过的。当年为给卓娅报仇,她一路追着闻遥离开村寨,一路上几次被闻遥甩掉,几乎被她遛着走。但像今天这样趴在她背上,两个人轻盈跃在沉谧夜色中还是头一次。
王蝎藏在她怀里没动弹,辛蛮感受着迎面吹来的久违的自由清醒的风,突然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她不傻,就凭她和闻遥过往的过节,那些横隔在她与闻遥之间的血海深仇,无缘无故闻遥会来救她才怪。
“今天白天来见你的那个姑娘。”闻遥托着辛蛮腿弯的手稳稳当当,呼吸均匀,足尖一点在屋檐上滑出长长一段距离:“她身上中了毒,要你在她身上种血杀蛊才能解。”
辛蛮不知道鬼灯一线的诡秘,不过她也不感兴趣以蛊解毒的原理。闻遥说完这话,她便想起来白天进来的那人,于是颔首道:“好。不过血杀蛊难养,我用我的血,最快也要半年时间才能成蛊。”
“可以。”闻遥当即就决定秋后由她与赵玄序前往西朝送缙云出嫁,让姜乔生与雪客老老实实待在汴梁。
又越过一重屋檐,她背着辛蛮轻巧落入兖王府的院子里。对面站着好几个人,赵玄序提着灯笼拿着食盒站在老树下,姜乔生打着哈欠,偏偏又被难掩激动的雪客拽着从被窝里拖出来,大半夜站在这里等人。
闻遥没让辛蛮下去,她头也不抬,招呼道:“来个人,去白让那把木轮椅搬过来,多谢多谢。”
她话音刚落,黑暗中倏倏闪过几道身影。不过多时就有暗卫扛着一把木制轮椅过来。
闻遥走上前,转身屈膝将辛蛮放下。
姜乔生精神一点,自上而下打量着辛蛮,目光在她膝盖以下徘徊,问道:“遥遥,你怎么把她腿打断了,她要跑?”
“可不是我干的,是赵玄奉打的,他那假菩萨,没品的很。”闻遥拍拍轮椅,低头看向辛蛮,语气凶一下:“你就住在这儿,跟王浮和他徒弟住一块,顺带治治你的脚。蛊养好,毒一解,天高任鸟飞,要去哪随便你。在这之前你不能离开兖王府一步,否则我真要打断你的腿。”
辛蛮仰着头,有些惊奇地瞧着她,半晌后点点头。
第104章临行
半夜偷人回来,闻遥颇为心累。
她拉赵玄序回到屋里,被兖王端茶倒水伺候着喝下一大碗热腾腾的梅花汤饼,蒙头倒床上就睡。
第二天风和日丽,她特意起了个大早练完剑,捧着碗蹲后院大树上喝粥,笑眯眯看着底下几个人脚步轻捷神色焦急,步履匆匆经过兖王府围墙。
这些都是雍王布置在附近的探子。东宫现在估计是发现人不见了,赶着去问话呢。
闻遥昨晚出去没有避着人,因为没什么好藏的,她压根不在乎雍王会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她如今和赵玄序一样,主打一个“你怀疑怎样,有证据吗?有证据又怎样,敢动手吗”的强横无赖。
她心知肚明雍王是真的不敢动手。
如今场上局势,焦灼的是雍王和秦王。两边人马角力好比一杆秤,赵玄序就是其上沉甸甸不容小觑的砝码。头尾两端相差无几,他往哪边倒哪边就会赢。这种情况下,除非雍王是傻子才会和赵玄序撕破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