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沉默。
小周的目光不敢首视赵禹,只能盯着他脚下的皮鞋。
那双鞋擦得锃亮,一尘不染,就像鞋子的主人一样,在这一片混乱的泥潭中,始终保持着令人不安的洁净。
沉默片刻,小周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抬起头,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风偷听去。
“王局……王局长的事,您听说了吧?”
“听说了。”赵禹的回答依旧是两个字,没有多余的情绪。
“真是……太突然了。”小周干巴巴地说,眼睛死死盯着赵禹的脸,想从上面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听说是意外……这也太巧了。怎么会……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扭断了脖子呢?死得……太巧了。现场勘查过了,门窗完好,没有任何搏斗痕迹,法医初步鉴定就是意外。可……可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意外?”
他刻意加重了“巧”和“偏偏”这两个词。
他怀疑王局长的死跟眼前这个年轻人有关。一个可怕的、没有任何逻辑支撑的猜测,却在他心里疯狂滋长。现场被伪装得天衣无缝,法医的初步结论是“意外死亡”,没有任何他杀的痕迹。
正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才更吓人。
这代表着一种超出他理解范畴的可怕力量。一种能杀人于无形,还能让一切都看起来合情合理的力量。
然而,赵禹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是啊,世事无常。谁也想不到位高权重的王局长,会以这种方式结束。所以说,做人还是要……节制一点。”
赵禹停顿了一下,随后慢悠悠地开口:“小周,你读过《周易》吗?”
小周一愣,完全没跟上这个跳跃的思路。
“《易经·系辞》里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赵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把小锤,一下下敲在小周的心上,“人坐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做了超出自己德行范围的事,不需要鬼神,他自己就会把自己毁掉。这是规律,不是意外。”
闻言,小周的心沉了下去。
他明白了。他再也不敢往下问了。
小周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他放弃了试探,然后,他做出了一个选择。
他忽然对着赵禹,深深地鞠了一躬。
“赵主任,谢谢您。”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赵禹显得有些意外:“谢我?我没做什么啊。”
“不,您做了很多。”小周首起身,眼神里的恐惧和试探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是您……是您让我找回了一个教育工作者,最初的那份心。”
他指的是研讨会上赵禹的那场演讲。那场舌战群儒,将所有“利润”“KPI”“量化”批驳得体无完肤的演讲。
赵禹微微一笑,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和,甚至有些纯粹。
“希望你不要忘记那天晚上说的话。”
小周的身体猛地一僵。
“我……我知道了。”小周的声音有些干涩,但语气却无比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