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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切如常（第2页）

他甚至开始有意识地“喂养”司汤达综合征。他会去美术馆，站在那些描绘战争、灾难或人性扭曲的画作前，放任自己被那种悲剧性的、狂暴的美所席卷，锻炼自己的承受能力和从中剥离信息的能力。

变化是缓慢而坚实的。

镜子里那张脸，褪去了长期被疾病折磨的萎靡与灰败。轮廓似乎更清晰了些，眼神不再是过去的茫然或隐忍，而是沉淀下一种深潭般的平静，偶尔，在司汤达影响下，会掠过一丝极快隐去的、近乎妖异的亮光。那是疾病被部分掌控后，反哺回来的一种独特气质。

体能测试，他的长跑成绩悄然爬升到了班级中游。引体向上，那只总是捣乱的左手，在某一次测试中，竟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帮他多完成了两个。

成绩单上的排名，更是以一种令人瞠目的速度向上蹿升。从下游，到中游，再到稳定在年级前列。老师们的惊讶，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他都看在眼里，只是内心毫无波澜。他知道这背后是什么——是他在无数个夜晚，与脑海里的群魔共舞，将混乱梳理成秩序，将诅咒转化为力量。

他开始留意新闻，尤其是那些悬而未决的刑事案件。他会利用弗雷格利带来的首觉，去揣摩报道中嫌疑人或受害者的关系网；会用科塔尔的抽离感，去冷静分析作案动机和手法；甚至会想象，如果自己是警察，面对那样的现场，司汤达会让他“看”到什么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高考结束，填报志愿时，父母、老师都建议他选择热门的经济或计算机专业。他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在第一批第一志愿的位置，填上了一所顶尖警校的名字。

审核、体检、面试……一路过关斩将。

面试官看着他那双过于平静，甚至显得有些幽深的眼睛，问：“为什么想当警察？”

陆长年沉默了片刻，脑海中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重叠的面孔、血腥的“美景”、不受控制的手、还有内心深处那片冰冷的、渴望秩序与掌控的荒原。

最后，他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给出了一个最标准，也最不会出错的答案：

“为了维护正义，守护秩序。”

他顺利被录取。

警校的生活，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熔炉”。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严格的纪律，纷繁复杂的法律和刑侦知识……对普通人来说是挑战，对陆长年而言，却是将他的“工具”进一步淬炼、磨合的绝佳场所。

科塔尔让他对身体的痛苦和极限习以为常；异己手在格斗训练中，时而拉胯，时而却能打出让教官都惊讶的、完全不符合教科书的诡异角度；弗雷格利让他在模拟审讯时，能更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和情绪波动；而司汤达……在一次血腥的罪案现场图片分析课上，当其他同学面露不适时，他却能摒除情感干扰，纯粹从现场痕迹的分布、血迹的喷溅形态中，冷静地重构作案过程。那种将残酷转化为逻辑拼图的过程，对他而言，本身就带有一种冰冷的美感。

他如同一块贪婪的海绵，吸收着一切知识，同时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与众不同的“感知”方式。他表现得优秀，但并非无可指摘，偶尔会有些无伤大雅的“小失误”——比如左手突然不协调打翻水杯，或者对某些过于惨烈的现场照片表现出短暂的“走神”（实则是司汤达的影响）。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天赋不错但也会紧张的普通人，而非怪胎。

西年后，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进入了市刑警队。

崭新的警服笔挺，肩章上的徽记在阳光下闪着光。他站在警局大楼前，看着玻璃幕墙上自己的倒影。

面容俊朗，身形挺拔，眼神沉稳锐利，任谁看去，都是一颗冉冉升起的警界新星。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身警服之下，隐藏着怎样一个光怪陆离、群魔乱舞的精神世界。

他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精神病是这么用的。”他在心里，再次对自己确认。

嬉笑人间？不，是狩猎的时候了。只是这猎场，比他想象的要更广阔，也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