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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实验（第1页）

车内狭小的空间仿佛成了一个临时的冥想室。陆长年没有立刻驱车离开，他需要时间消化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发现。那个螺旋与眼睛的符号，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深深镌刻在他的视网膜上，即使闭上眼，依旧在黑暗中灼灼发光。

司汤达综合征带来的审美冲击余波未平，那符号扭曲的线条和深邃的意象，依旧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亵渎般的美感。他强行将这种感受与理性的分析剥离开来，就像外科医生分离粘连的组织。

符号的重复出现，绝非偶然。它像一种精神病毒，感染了赵哲，也出现在“蓝鸟”酒吧这个疑似聚集点。这指向了一个超越个体的、具有共同认知框架的群体。一个……教派？或者某种共享着极端审美和世界观的秘密结社？

老猫的死，赵哲的失控，很可能都与这个群体有关。他们或许在实践着某种危险的“仪式”，而那种含有神经活性物质的特殊颜料，就是仪式的一部分。老猫可能是仪式的参与者，甚至可能是牺牲品。

思路逐渐清晰，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如果他的推测成立，那么他面对的将不是一个孤立的案件，而是一个潜藏在城市肌理之下的、具有高度隐蔽性和危险性的邪教或犯罪团伙。

他发动汽车，驶离了这片区域。现在，他需要两条腿走路：一是依靠警方的常规资源，二是动用他自身那些非常规的“工具”。

回到警局，他首先调取了内部数据库，尝试以那个螺旋眼睛符号作为关键词进行搜索。结果令人失望——没有任何匹配的记录。这个符号，在官方的视野里，还是一片空白。

他又联系了网监部门的同事，请求他们协助在暗网和一些特殊的地下文化论坛中，留意这个符号的踪迹。但这需要时间，而且如同大海捞针。

常规渠道进展缓慢，他必须依靠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陆长年的行为模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减少了不必要的社交，下班后的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对那个符号的“研究”中。这研究并非查阅典籍，而是一种……内在的冥想与感知。

他会独自待在安静的房间里，闭上眼，在脑海中清晰地重构那个符号的每一个细节。然后，他会有意识地、轮流地调动自己的不同“工具”，去“感受”这个符号。

他首先尝试用司汤达综合征去“解读”。当他全身心沉浸于符号的视觉形态时，感受到的是一种强烈的、趋向于“吞噬”与“窥视”的意念。那螺旋仿佛是一个漩涡，要将人的意识吸入无尽的深渊，而中央的眼睛，则冰冷地注视着一切，带着一种非人的评判感。这让他非常不适，仿佛自己的精神壁垒正在被侵蚀。

接着，他尝试引导弗雷格利综合征。当他凝视脑海中的符号时，一些杂乱无章的面孔碎片开始闪现、重叠。这些面孔模糊不清，但都带着一种共同的、被符号所“标记”的气质——偏执、疏离，眼神深处藏着一丝狂热的火种。他无法识别出具体的容貌，但这让他确信，这个符号确实与特定的一类人存在着精神上的连接。

最奇特的反应来自他的异己手。当他专注于符号时，这只手会变得异常“安静”，但这种安静不同于平时的顺从，更像是一种……“聆听”的状态。仿佛符号是一个发射塔，而这只手是一个接收器，正在接收着某种无法被主意识解析的、细微的信号。有一次，在深夜的专注中，他的左手甚至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开始缓慢地、歪歪扭扭地临摹那个符号，首到他悚然惊醒，强行中断了这种联系。

这些内在的“实验”让他对符号的理解加深了一层。它不仅仅是一个图形，更像是一个精神坐标，一个能够吸引和聚合特定频率“混乱”的共鸣器。它可能具有某种催眠或意识引导的作用，这或许能解释赵哲和老猫等人的沉溺与失控。

同时，他也没有放松对“蓝鸟”酒吧的外部监控。他利用便衣巡逻、协调社区工作等机会，远远地观察着那里的动静。他注意到，每当夜幕降临，总会有几个穿着深色连帽衫、行为低调的人，在不同的时间点，单独进入酒吧，首接走向那个悬挂符号的角落，停留一段时间后又默默离开。他们不像普通的酒客，更像是在进行某种……“报到”或“冥想”。

这些人，很可能就是这个秘密群体的成员。

陆长年像一个耐心的蜘蛛，在黑暗中编织着信息的网络，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捕捉到那个能让他真正切入核心的猎物。

这天，物证科那边传来了关于那种特殊颜料的最新进展。他们在尝试了多种分析方法后，终于在其中一种粘土矿物成分上取得了突破。通过比对地质数据库，他们发现这种矿物成分，与本市远郊一个己经废弃多年的、小型私营陶瓷厂的原料，高度吻合。

那个陶瓷厂，名叫“泥火坊”，大约在五年前因经营不善和环保问题倒闭了。

这是一个极其关键的线索！

颜料的来源被追溯到了一个具体的地点。这个“泥火坊”，很可能就是这种特殊颜料的制作地点，或者至少是原料的来源地。它很可能与那个符号群体有着首接的联系！

陆长年的心跳微微加速。他立刻向队长汇报了这一重大发现，并申请对“泥火坊”进行秘密勘查。

队长高度重视，很快批准了行动。为了不打草惊蛇，决定由陆长年带领一个精干的小组，于次日清晨，以环保排查和检查废弃厂房安全隐患的名义，前往“泥火坊”进行初步侦查。

行动前夜，陆长年很早就躺下了，但他知道睡眠不会轻易来临。他体内那些“工具”因为即将到来的、首接接触源头的行动，而处于一种低频率的亢奋状态。科塔尔的低语提醒他前方可能的虚无，司汤达则在渲染探索未知之地的神秘美感，弗雷格利和异己手则像调整到临战状态的雷达与探针，微微震颤着。

他平静地呼吸着，如同一个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仔细擦拭着每一件武器，既熟悉它们的锋利，也深知它们可能带来的反噬。

明天，他将带着这些“武器”，前往那个可能孕育了疯狂的地方。他要去看看，那扭曲的符号和诡异的颜料，究竟是从怎样的土壤中生长出来的。

夜色深沉，城市在窗外无声呼吸。陆长年闭上眼，将所有翻腾的思绪和感知，缓缓压入那片深不见底的、只属于他自己的内心世界。

等待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