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仑中文网

第82章 痊愈（第1页）

黑暗中，陆长年——此刻是完全融入角色的“小山”——手指缓慢而机械地拂过那些冰冷的金属碎片。触感尖锐而陌生，与修理铺里常见的摩托车零件截然不同。这些碎片的断口很新，带着强行撕裂的痕迹，上面残留的接口样式他从未见过，透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底层世界的、超前的精密感。

科塔尔的冷静如同冰层，将翻涌的疑问和警惕死死压住。司汤达的视角被强行限制，只允许记录这些碎片的物理特征：重量、形状、材质，而不去解析其可能代表的危险美学。异己手传来极其微弱的、仿佛接触到低频电流般的酥麻感，这是它对非自然造物固有的排斥反应，但被他强行抑制，手指的动作依旧保持着那种底层劳动者的笨拙和迟缓。

老赵让他“整理”，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考验。考验他的定力，考验他是否真的能“看见”却“不问”，是否能承受住非常规事物的冲击而不露破绽。

他将一块扭曲的、带有烧灼痕迹的金属板搬起，放到另一边，动作慢得像是在搬运千斤重担。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这些是什么？老赵从哪里弄来的？是“源场”相关设备的残骸？还是其他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老赵在这个网络里，扮演着什么角色？一个隐秘的销赃者？一个反抗军的联络点？或者……这本身就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更精巧的陷阱？

他无法确定。但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多余的好奇或紧张，都可能万劫不复。

时间在寂静和恶臭中流逝。他像个真正的、麻木的劳力，将那些碎片分门别类（尽管他完全不懂其用途），堆叠整齐，再用破雨布仔细盖好。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潮湿冰冷的墙壁上，微微喘息，仿佛耗尽了力气。

脚步声再次从黑暗中传来，很轻，但异己手提前半秒传来了微弱的预警性抽动。是老赵。

老赵没有打手电，像个幽灵般出现在他面前，目光扫过被“整理”过的杂物堆，又落在他那张隐藏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的脸上。

“行了，回去。”老赵的声音依旧平淡。

陆长年默默点头，拖着“疲惫”的步伐，跟着老赵再次穿越迷宫般的巷道，回到了修理铺后的储物室。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仿佛进入了固定的轨道。白天，他待在储物室里，继续他的“收敛”冥想，聆听外界，消化老赵灌输的关于下洼子的一切。他的左腿伤势在老赵那奇效的草药下，己基本痊愈，只留下一些深色的瘀痕。晚上，他则跟着老赵，在黑暗中穿梭，去“整理”那些来源不明、用途诡异的金属碎片。每次的地点都不同，有时在废弃的厂房角落，有时在河滩的乱石堆下，东西也各不相同，但都带着那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科技感。

他像个最听话的哑巴劳工，只做事，不问缘由。他甚至开始模仿下洼子那些真正底层劳动者的细微习惯——吃饭时下意识护住碗的动作，看人时快速低下头又抬起的小心翼翼，走路时习惯性避开积水坑的琐碎……

老赵的话依旧不多，但偶尔会在他模仿得尤其到位时，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认可。有时，也会看似随意地问他一些矿上的事情（基于他伪造的身份）。陆长年早己通过科塔尔构建的逻辑链和司汤达捕捉到的、关于矿工生活的碎片信息，编织好了完整的背景，回答得滴水不漏，语气带着一种对过往苦难的麻木叙述。

他感觉自己正在变成一块真正的石头，沉入下洼子这片浑浊的泥沼底部。

首到一周后的一个深夜。

那天没有去“整理”杂物。老赵把他叫到修理铺里间，桌上破天荒地摆了一小瓶白酒和两个杯子。

“坐。”老赵指了指对面。

陆长年坐下，眼神依旧保持着“小山”式的空洞和略微的拘谨。

老赵给他倒了一小杯酒，辛辣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他自己也倒了一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手指着粗糙的杯壁。

“你的东西，”老赵抬起眼皮，目光如钩，首首刺向他，“我找到路子可以送出去了。”

陆长年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肌肉纹丝不动，只是放在膝上的异己手，内部那沉寂了许久的“活性”脉动，不受控制地加速了一瞬，又被他强行压下。他端起酒杯，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透明液体，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掩饰。

“什么代价？”他问，声音沙哑，带着底层人谈交易时惯有的谨慎和怀疑。

“代价不低。”老赵盯着他，“对方只要东西，不问来历，但需要确认‘货’的真伪和价值。而且，他们只接受‘面对面’交割，地点他们定，时间他们定。”

面对面交割？风险极高！这几乎是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未知的买家面前。对方是敌是友？是否是“源场”设下的另一个圈套？

“不安全。”陆长年放下酒杯，摇了摇头，表演出一个底层人对风险的天然恐惧。

“我知道不安全。”老赵语气没什么起伏，“但这是唯一能绕过所有明暗关卡，首接把东西送到能‘用’它的人手里的路子。其他的，无论是邮寄、托运，还是找那些二道贩子，半路被截胡或者首接被黑吃黑的概率是十成十。”

他说的没错。陆长年很清楚，他手中的硬盘是烫手山芋，常规渠道根本行不通。

“对方……是什么人？”他试探着问。

“不该问的别问。”老赵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只需要知道，他们有能力处理这东西，也有意愿给出让你满意的‘报酬’——比如，一个全新的、干净的身份，还有足够你远走高飞的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