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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雪夜狐灯照归人（第2页）

“就是它！”石头红着眼吼道，“我亲眼看见的！”

青狐舔了舔爪子：“那简单，按学宫规矩，偷油伤民，打断腿扔去喂狼。”说着就要上前。

“等等！”梅香突然跪下，“监院，将军，这狐……这狐不能杀。”

众人都愣了。梅香指着白狐的肚子：“它怀崽了。”

白狐的肚子确实鼓鼓的，刚才挣扎时，隐约能看见腹下的毛都被撑得发亮。青狐的爪子停在半空，撇了撇嘴：“怀崽也不能饶，难道等它生了小狐狸，一起偷灯油？”

石头还在气头上：“姐！你咋帮着畜生说话？”

梅香的脸冻得发白，却咬着牙说：“去年冬天，我在冰洞烧火，脚冻僵了，是它叼来草药给我敷；有次雪崩，也是它把我从雪堆里刨出来……”她抹了把泪，“它偷灯油，是因为洞里的小狐狸快饿死了。”

白狐像是听懂了，不再挣扎，只是用头蹭了蹭梅香的手。

关羽看着梅香磨破的鞋，又看了看白狐缺毛的尾巴，忽然想起昨晚石头说的“我姐最怕冷”。他弯腰扶起梅香：“起来说话。”又对青狐道，“把藤条松了。”

青狐不情不愿地松了藤条，嘟囔道：“君侯就是心太软。”

白狐抖了抖身子，竟往梅香怀里钻了钻。梅香抱着它，对石头说：“爹摔下山那天，是它先跑去报的信，不然爹冻也冻死了。它不是故意推爹，是想拉爹上来，没站稳才……”

石头愣住了，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

三

学宫的伙房里，梅香正给白狐喂热粥，粥里掺了碎肉。白狐小口舔着，尾巴轻轻扫着梅香的手背。石头蹲在旁边，一会儿瞪白狐，一会儿瞅他姐，脸憋得通红。

周仓凑到关羽身边，小声说：“君侯，您看这事儿……”

关羽没说话，只是看着墙上的学宫戒律——“万物有灵，知错能改，当予生机”。他忽然想起刚入昆仑时，自己因为误杀了只护崽的母熊，被师父罚在冰洞跪了三天三夜。那时师父说：“刀能斩恶，也能护善，就看握刀的人，心里装着啥。”

正想着，青狐跑进来，爪子里叼着块腊肉：“梅香，给你补补。”它把腊肉往灶台上一放，又对关羽道，“君侯，山下王婆说，石头爹的腿该换药了，我去送点药膏？”

关羽点头：“顺便把这袋米带上。”

青狐叼着米袋往外走，经过石头身边时，故意用尾巴扫了扫他的脸。石头“呸”了一声，却在青狐出门后，偷偷把灶膛里的火拨得更旺了些。

梅香把绣鞋拿出来，给白狐垫在窝里：“这鞋太暖了，我在学宫有火盆，穿不着。”白狐蜷在鞋上，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石头突然说：“姐，我错了。”

梅香笑了：“知道错就好。以后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万物都有难处。”

傍晚时，关羽去看石头爹。老人躺在床上，腿上缠着绷带，见了关羽，挣扎着要起身：“将军咋还来看我这糟老头子……”

“大叔安心养着。”关羽把药放在床头，“学宫请了最好的郎中，过些日子就能下地了。”

老人叹道：“都怪我，非追那白狐……其实它偷鸡，是因为山里的兔子都被雪埋了，小狐狸快饿死了。”他拉着关羽的手，“将军，那狐崽……”

“放心，梅香在照看着。”关羽起身告辞时，见窗台上摆着只布狐，缝得歪歪扭扭，却瞪着双黑纽扣做的眼睛。老人说：“那是石头缝的，说等白狐生了，给小狐狸当玩具。”

雪又开始下了，关羽踩着雪往回走，见青狐正和石头在院里堆雪人，青狐用尾巴扫雪，石头往雪人身上插枯枝当胳膊，梅香站在门口看着，手里捧着刚煮好的姜汤。

周仓跟上来，呵着白气道：“君侯，您说这白狐，以后真能不偷东西了？”

关羽望着那团热闹的人影，绿袍上落满了雪，却一点不觉得冷：“人心能改，狐心为啥不能？”

远处的冰洞亮着灯，青狐说过，那是给晚归的山民照路的。灯光透过雪雾，像颗温暖的星，落在关羽的眼底。他忽然觉得，这昆仑的雪再大，也盖不住人心底的热乎气——就像梅香磨破的鞋，石头缝歪的布狐，还有那只叼着草药报恩的白狐，都在说着同一件事：所谓善恶，从来不在物种，只在那颗敢犯错、也敢改错的心。

夜渐深，学宫的钟声响了，一下，两下……是报平安的钟。关羽摸了摸怀里的令牌，上面的“昆仑守”三个字，被体温焐得温热。他想，明天该让周仓把那杆青龙偃月刀擦亮些，不是为了斩妖，是为了护着这满院子的烟火气——毕竟，这世间最该守的，从来不是冰冷的戒律，而是这些热气腾腾、有笑有泪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