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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佛灯照破夜迷离（第2页）

夜风穿过殿门时，带着股淡淡的芝麻香——是关羽让后厨多烤了几炉素饼，圆慧正蹲在木窝旁，笨拙地给小狐狸们分饼呢。长明灯的光晕里，玉佛的影子落在他们身上，温柔得像层薄纱。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裹紧少林寺的飞檐。关羽坐在后殿的门槛上，看着那盏长明灯——灯芯跳得很欢，把母狐一家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幅流动的画。断尾狐不知从哪儿叼来片银杏叶，垫在幼崽的窝里，叶片上的纹路在灯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像谁用细针绣上去的。

“关施主，您还没睡啊？”圆慧端着碗热粥走过来，脚步放得很轻，怕惊着窝里的狐狸，“方丈说您晚饭没吃，让我给您端了点。”

关羽接过粥碗，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他低头吹了吹，粥里飘着几粒莲子，是他爱吃的。“方丈怎么知道我没吃？”

“方丈在禅房打坐呢，”圆慧蹲在他旁边，眼睛盯着小狐狸，“他说您心里装着事，就像这灯芯，看着稳，底下说不定藏着团小火星，得慢慢焐。”

关羽笑了笑，舀了勺粥送进嘴里。莲子的清甜混着米香，熨帖得很。他忽然指着墙上的影子：“你看，断尾狐总往灯边凑，像怕灯灭了似的。”

断尾狐确实离灯盏很近，尾巴尖都快碰到火苗了，却一动不动地盯着灯芯，像是在守着什么宝贝。母狐轻轻舔了舔它的耳朵，像是在提醒它小心，它却只是晃了晃尾巴，把幼崽往灯边又挪了挪。

“许是知道这灯是护着它们的吧。”圆慧叹了口气，“以前总觉得，佛是高高在上的，得供着敬着。现在才明白，佛看着呢，看着咱们怎么对这些小生灵，就像看着咱们怎么对自己的心。”

关羽没说话，想起下午撬兽夹时，母狐明明疼得浑身发抖，却硬是没咬他一口。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急——急着护着身后的幼崽。他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在解良打死恶霸后逃亡，夜里躲在破庙里，也有只老黄狗叼来块干饼，蹲在门口替他望风。那时他以为是碰巧，现在想来，许是万物都有灵，知道谁心里藏着善念。

后半夜，风突然大了，吹得殿门“吱呀”作响。长明灯的火苗猛地歪了歪，断尾狐立刻扑过去，用身体挡住风口，尾巴紧紧裹着灯盏。母狐也挣扎着站起来，瘸着腿往灯边挪，却被关羽按住了——他脱下自己的外袍，撕成条裹在灯座上，又搬了块石头挡住殿门的缝隙。

“这样就不怕被吹灭了。”他拍了拍断尾狐的头，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用脸颊蹭他的手，掌心能感觉到它细细的绒毛在颤动。

天快亮时，关羽被阵细碎的响动吵醒。睁眼一看，断尾狐正蹲在他的靴子里，把他昨晚落在地上的莲子壳都叼进靴筒，像是在藏宝贝。母狐则趴在他的披风上，披风上绣的青龙图案被它蹭得有些模糊，却添了股淡淡的暖意。

“关施主，方丈让您去前殿一趟。”圆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点神秘，“说有位香客要见您，说是您的故人。”

关羽走进前殿时，香客正对着佛像合十鞠躬，背影看着有些眼熟。听见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脸上的疤痕在香烛的光晕里若隐若现——是周仓。

“君侯！”周仓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手里还提着个布包，“俺找了您三天，总算在这儿等着了！”

布包里是件新的披风，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却是关羽喜欢的靛蓝色。“俺娘给您缝的，说您那件旧披风沾了血污，不吉利。”周仓挠着头，“还有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偶，是用麻布缝的狐狸，断了条尾巴，脖子上还系着根红绳，“俺路上见个小孩卖这个，觉得像您总提起的那只小狐狸，就买了。”

关羽捏着布偶，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想起周仓跟着自己南征北战，总是这样，话不多，却总能把他需要的东西默默准备好。就像这断尾狐，看着怯生生的，却会用小小的身体护住灯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问了好多人呢，”周仓嘿嘿笑，“有人说见您进了少林寺，俺就守在山门口，总算等着圆慧师父了。对了，俺还见着只银灰猫，蹲在功德箱上，见了俺就龇牙，可凶了——”

“那是月精猫，方丈养的。”关羽打断他，嘴角带着笑意，“走，带你去后殿看看，还有几只更可爱的小家伙。”

晨光透过殿门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断尾狐大概是听见了动静，从靴子里探出头，看见周仓时吓了一跳，却还是叼着莲子壳，小心翼翼地往关羽手里送。周仓看得首乐：“这小畜生，跟君侯您一样，看着冷，心热着呢。”

佛龛上的玉佛在晨光里微笑，长明灯的光晕轻轻晃着，把狐狸一家、周仓的笑声、关羽手里的布偶都裹在里面。关羽忽然懂了方丈说的“佛在心中”——所谓佛性，从来不在高高的神龛上，而在护灯的狐狸眼里，在缝披风的线脚里，在千里寻来的脚步声里。就像这长明灯，照亮的不只是佛像，还有每个人心里那点柔软的、不肯熄灭的善意。

他把周仓送的布偶放在狐狸窝旁，布偶的红绳缠在断尾狐的尾巴上，像系了个小小的祈福结。母狐温柔地舔着幼崽，月精猫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蹲在供桌上，看着这窝狐狸，眼神里没了往日的凶劲，倒有几分好奇。

圆慧端着新熬的粥走进来，见了这情景，忍不住念了声“阿弥陀佛”。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带着点孩子气的虔诚。关羽望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这少林寺的清晨，比任何时候都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