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身后有人,夙夜抬手转身想要一掌落在身后之人的胸口处,却被身后之人死死的抓住了手腕,成衍握着夙夜的手腕,“阿夜,你回来了。”
辛野看着背对月光站在门口处的青衣华发长者,他的华发在这样的月色下面透着寒冽的银光,背光的脸让人看不清神情,可辛野明显感觉到一股寒意,就连馆内的烛火都不敢摇曳。
这就是神界的大司命成衍,师父师叔的师父,也是师叔的叔父,按礼辛野要叫一声师祖。
夙夜那苍白的手掌在成衍大力的按压下血液不流通而开始发青,他忍着疼痛道:“阿野,带你师叔离开这里,送他回天星宫,待会我来找你们。你师叔膝盖有伤,仔细些。”
辛野将清明慢慢扶起,发现清明的膝盖因为跪的时间长了而没有办法立马舒展开来,辛野想都没想,揽腰就把清明横抱了起来,清明觉得有些不妥,却又实在没有力气去想哪里不妥,他的头无力地埋进了辛野的怀中,辛野抱他出门的时候,路过夙夜的身侧,清明低声哽咽起来:“对不起。”
辛野抬头看了一眼成衍,虽然满头华发,可面容却还是十分清新俊逸,只是脸上的神情过于冷漠,像是化不开的冰霜。
无垠馆就只剩下了两个人,成衍松开了夙夜的手腕,从他的身侧绕过走到案几前坐了下来,他发髻上的银冠透着寒光,整个人都跟这个无垠馆一样,给人一种冷若冰霜的感觉。
在神界除了帝君便就是他的权势最高,j当初身为雷族世子从龙有功,帝君继位后就让他担任大司命一职,掌管神界一众神君,地位可同太子殿下相比。他不曾婚配不曾有儿女,而没有那些是他不想并非他不可以,明明这样子的一个人可以过得随心自在,可夙夜不懂他,不懂他为什么要让自己过得这般的纠结和拧巴。
成衍倒了两杯茶,抬眼看着夙夜,“既然来了,就喝杯茶,你幼时休息不好,为师总是会给你泡些安神茶,知道你要来,为师特意上了一些新茶……”
平淡的话语被夙夜打断,他怒气冲冲,根本不能听到成衍提起幼时的事,他冲上前双手猛地拍在案上,两杯茶水被震得溅了满桌,成衍的衣袖也被茶水浸湿,夙夜红着眼睛,“你到底要做什么?”
成衍看着夙夜的双手,“阿夜,时隔多年,你还是这般毛躁……”
“大司命!”夙夜因为生气额头的青筋暴起,他双手的力气加重,案几在瞬间断裂,茶杯碎渣扎进他的手掌,他却浑然不觉,一张脸迫近了成衍,因为觉得过于痛苦眼睛红得充血。
馆内的蜡烛不知道何时已经熄灭,夙夜痛苦得嗓子宛如刀割,很多话哽咽在喉头,他想说却说不出口,“师父……”这一声喊得悲怆又有几分无奈,他已经很久没有喊成衍师父了。
“你怎么对我都不要紧的,可是清明他……他那样子一个隐忍之人,什么都藏在心里,我不想来他知道,你也知道,你为什么要用他来逼我!你大可干脆去归墟将我绑了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清明,你知道我会因为他受罚而来,他也知道,你知道他会因为这件事而内疚痛苦多久吗?这些年他时不时到归墟陪着我,神界人人对我避而远之,只有他不嫌弃我,他不是你的弟子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子挫磨他,更何况你还是他的叔父!清明历来懂事,不愿给我们添麻烦,所有的不满和委屈都藏在心中,师父把他教导得很好,他成了六界颇具盛名的少司命,日后太子身侧必定有他的辅助之位,而雷族在神界的地位也会越来越稳固……”
两道触目惊心的血泪从夙夜的眼眶流了出来,划过脸颊落到了下巴处,他哭得像个小丑,也像个找不到路的孩子,“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疼爱我们却又要掌控我们?为了神界大业还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你要你的百载千秋万世盛名,你就要拉我们二人当你的垫脚石是吗?你明知道我为何不愿意来天宫,你为何要我来?你觉得爱一个人有错,那我便不与那个人见面,遂了你的心,你又何苦相逼,灵族没了就没了,我没了也就没了……”
成衍微微抬手,夙夜整个身子就飞出了无垠馆,成衍看着自己衣摆上的泪,叹息了一声,“爱一个人没有错……”他压低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只是想要她回来而已,我又有什么错……”
夙夜整个身子撞在了一排竹子上后又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他匍匐起身,远远地看着坐在黑暗中的成衍,除了那银冠在黑暗中透着光,夙夜恍惚间仿佛还看到了自他眼中流出细碎的银光。
无垠馆真的过于偏僻了,从无垠馆走到天星宫,辛野在清明的引导下走了三个甬道一条长街,清明身子骨轻,辛野抱着也没有感觉有多累,看着清明那沾血的衣摆,又看他阖着双目靠在自己的怀里,心底总是有几分烦躁,特别是当他见过太子殿下和大司命后,便越发觉得自己太弱了,弱得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师父和师叔。
天星宫内正中间一个巨大的铜柱高不见顶,铜柱上面镶嵌着一本本凡人命格谱,正在检查册子的司官旒白神君看到少司命被一个黑衣少年抱了回来,愣了一下,又瞧见清明衣袍上的血迹,急忙将册子归位迎上前,“少司命这是怎么了?”
清明已经平复,他抬手拍了拍辛野的肩膀,示意辛野将他放下来。这一路过来,他靠在辛野的胸前竟然觉得十分安心,一路上辛野除了问路,不曾再开口问过其他,也不曾安慰他什么,这孩子虽然不善言辞,可心里却是什么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