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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七擒终归心（第1页）

朝阳初升，驱散了南中清晨的薄雾，将温暖的金光洒向汉军连绵的营寨。旌旗在微风中缓缓舒卷，甲士肃立，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充满了蓬勃的朝气。然而，这份平静在营门哨塔上兵士的一声高喊中被打破。

“报——！营外有人……是孟虬！他、他背着荆条，独自一人跪在营门前！”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大营。无论是普通兵卒还是各级将校，闻讯者无不感到震惊与好奇。那个屡次掀起叛乱、六擒六纵的蛮王孟虬，竟会以如此姿态出现？

刘谌在中军帐内闻报，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早己预料到这一刻。他放下手中的军报，对侍立一旁的诸葛瞻与张遵淡淡道：“随孤出去看看。”

营门之外，一片寂静。闻讯赶来的汉军将士们自发地列队两旁，目光复杂地看着场地中央那个身影。

孟虬，这位曾经叱咤南中、令孩童止啼的蛮族大酋，此刻正以一种最卑微、最屈辱，却也最真诚的姿态，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上身赤裸，古铜色的脊背肌肉虬结，却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而最触目惊心的，是那背负在脊梁上的、一捆粗粝带刺的荆条！尖锐的木刺深深嵌入皮肉之中，暗红色的鲜血顺着脊背、腰侧不断流淌下来，在他身下的土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低垂着头，散乱的头发遮盖住了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显露出他内心绝非平静。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跪着，如同化作了营地前的一尊赎罪石雕。阳光照在他鲜血淋漓的背上，反射出一种惨淡的光泽。周围的汉军将士，即便是最恨他反复无常的人，此刻看到这悲壮的一幕，心中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复杂的感慨。

脚步声响起，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刘谌在诸葛瞻、张遵等人的簇拥下，缓步走到了孟虬面前。

感受到前方的动静，孟虬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没有抬头，而是将额头深深地抵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用一种沙哑、哽咽，却足够让周围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泣不成声地高喊道：

“罪……罪臣孟虬……叩见北地王殿下！”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聚着最后的勇气，肩膀耸动得更加厉害，泪水混合着脸上的尘土，滴落在地。

“罪臣……冥顽不灵，不识天威！屡犯王师，罪孽深重！致使南中生灵涂炭，将士枉死……此皆罪臣一人之过！”他的声音带着血泪般的悔恨，“殿下仁德……六擒六纵，谆谆教诲，如晨钟暮鼓，震醒梦中之人！更赠农具，活我族民……罪臣……罪臣悔之晚矣！”

他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神色平静的刘谌，那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敬畏，以及一种彻底放下一切的释然。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那句标志着一个时代终结的话语：

“殿下天威！南人……南人不复反矣！孟虬……愿率南中各部，永为汉臣，生生世世，效忠大汉，效忠殿下！如有背弃，人神共戮，天地不容！”

话音在空旷的营地前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这一刻，万籁俱寂，唯有风声掠过旗幡的猎猎作响。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仅仅是孟虬个人的投降，这代表着整个南中之地，在经历了一番铁与火、血与泪的洗礼后，终于真正地、彻底地，心悦诚服！

刘谌静静地注视着跪伏在地、背负荆条、涕泪交加的孟虬，脸上无喜无悲。他看到了对方眼中那被彻底碾碎后又重塑的信仰，看到了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悔悟与臣服。他知道，攻心之战，至此，方算大功告成。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刘谌缓缓上前一步，走到了孟虬身边。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弯下腰，伸出双手，亲自去解那捆绑着荆条的粗糙绳索。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仿佛怕牵扯到孟虬背上的伤口。那尖锐的木刺离他的手指很近，但他毫不在意。这一刻，他不是以征服者的姿态，更像是一位长者，在为一个迷途知返的晚辈，卸下那沉重的、象征罪孽的负担。

绳索被解开，那捆浸染着鲜血的荆条“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刘谌将染血的绳索随手丢开，然后解下了自己身后玄色王袍的一角内衬——那是一块柔软的、干净的丝绸。他俯下身，用这方丝绸，轻轻地、仔细地，为孟虬擦拭着背上仍在渗血的伤口。

这个举动，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孟虬浑身剧震，如同被电流击中，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刘谌，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是混杂着无比复杂情感的洪流。周围的汉军将士也无不为之动容。

“起来吧。”刘谌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愿真心归附，过往种种，孤便不再追究。”

他亲手将几乎的孟虬搀扶起来，对左右吩咐道：“取酒食来，再唤医官，为孟虬首领疗伤。”

很快，简单的酒食被端上，医官也赶来为孟虬清洗、包扎伤口。刘谌命人设下座席，让孟虬坐在自己下首。

孟虬看着眼前的酒食，又看看自己身上被妥善包扎的伤口，再看向刘谌那平静却深邃的目光，百感交集，哽咽难言。他颤抖着端起酒杯，面向刘谌，再次跪倒在地（这一次是单膝）：“殿下……不杀之恩，活命之德，教诲之情……孟虬……万死难报！自此以后，南中之地，便是殿下最忠实的刀盾，最稳固的后方！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谌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愿你牢记今日之言。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大汉的南中安抚使，替朝廷，替孤，安抚南中各部，推行新政，恢复民生。”

“罪臣……不，臣，孟虬！领命！”孟虬重重叩首，声音坚定无比。

七擒七纵，千古佳话，至此圆满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