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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断线风筝（第1页）

废弃砖窑内，死一般的寂静被秦渊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打破。冷汗沿着他灰败的脸颊滑落，滴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肩膀的伤口在经过又一次的剧烈运动和紧张情绪刺激后，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防线，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徘徊。沈冰刚才的猜测——那个被故意留下的箱子如同附骨之疽的追踪信标——像一把冰锥，刺穿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持续追踪……清除……”秦渊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明悟。对方的手段比他想象的更老练，也更残忍。这不是简单的抢夺，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猎杀游戏，他们就是被标记的猎物。

“必须……必须想办法……”秦渊试图集中精神，但剧烈的头痛和身体的虚弱让他思维滞涩。他看向沈冰，眼神因为高烧而显得有些涣散，但深处的求生欲依然燃烧，“箱子……不能留……但首接破坏……可能会引发……不可控后果……”

沈冰看着秦渊的状态，心知他己经接近极限。如果不能尽快处理伤口和摆脱追踪，别说逃出去，他可能连今晚都熬不过去。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前“公司”医疗官，她接触过一些高精尖设备的特性。

“那个绿色光点……如果是低功耗信号发射，或许……或许对强电磁干扰敏感？”沈冰努力回忆着，“我记得……一些重要的生物样本运输箱，会有防篡改设计，但过强的外部电磁场可能会暂时中断其信号发射，甚至损坏其精密的内部电路……”

她的话像一道微光，照亮了黑暗的绝境。秦渊精神微微一振：“电磁脉冲……EMP？”

“对！哪怕是短时间的、局部的强电磁干扰，也可能有效！”沈冰的目光快速扫过窑洞内部，最终落在秦渊腰间那把格洛克手枪上，“枪……开枪的瞬间，枪燃会产生强烈的瞬时电磁场，虽然范围极小，但如果能贴近那个信号发射源……”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甚至有些异想天开的方法。且不说枪击是否真的能产生足够强度的EMP，单是再次开枪的巨大声响，就可能立刻暴露他们的位置。

秦渊沉默了几秒钟，权衡着利弊。风险极大，但可能是目前唯一能主动切断那条“线”的机会。坐以待毙是死，搏一把，或许还有生机。

“试试……”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用左手颤抖着解下枪套，将格洛克递给沈冰，“你……来……我……没力气……控制……”

他的右手几乎完全废了，左手也因为失血和虚弱而难以精准操作。这个任务只能交给沈冰。

沈冰接过沉甸甸的手枪，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她不是战斗人员，虽然受过基础训练，但在这种环境下开枪，还是对着一个可能极其危险的精密设备，压力巨大。

“我……我该怎么做？”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靠近……箱子……找……找那个绿点……最近的地方……”秦渊靠在砖壁上，指引着，“开枪……尽量……贴着……打……”

沈冰深吸一口气，将恐惧压下去。她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她再次小心翼翼地摸出窑洞，借着月光和远处城市边缘映照过来的微弱光晕，匍匐前进，重新靠近那辆破旧的货车。

引擎盖依旧虚掩着。她屏住呼吸，轻轻掀开一条缝，找到了那个被塞在管线之间的金属箱子。那个微弱的绿色光点，在黑暗中固执地闪烁着，仿佛嘲笑着他们的徒劳。

她回忆着秦渊的话，将格洛克手枪的枪口尽可能近地对准那个绿色光点所在的区域，几乎要贴到箱子的金属外壳上。她的手因为紧张而剧烈颤抖，不得不双手紧紧握住枪柄，才能勉强稳住。

窑洞内，秦渊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砰！”

一声沉闷而短促的枪声响起！声音大部分被引擎舱的金属结构所吸收和阻挡，在空旷的采石场里显得并不十分响亮，但依然清晰地传入了秦渊耳中。

开枪后的沈冰，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顾不上查看效果，立刻缩回手，连滚爬爬地退回窑洞，紧张地看向秦渊。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秦渊似乎感觉到，冥冥中那种被锁定的、令人窒息的感觉，轻微地松动了一下？就像一根始终绷紧的线，突然短暂地失去了张力。

“怎么样？”沈冰急切地低声问。

秦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凝神感受着，同时侧耳倾听远处的动静。那低沉的引擎声和扫描声并没有立刻返回。夜，似乎恢复了一种更“自然”的寂静。

“可能……有用……”秦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希望，“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弱了……”

沈冰也稍微松了口气，但不敢完全放松：“也许只是暂时的干扰……或者信号减弱了，但没有完全消失。”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立刻离开……”秦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一软，又跌坐回去。失血过多和剧烈疼痛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困住。

沈冰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知道不能再拖了。她蹲下身，检查了一下秦渊肩膀的伤口。简陋的包扎根本无法有效止血，鲜血还在缓慢渗出，电工胶布的边缘己经被染红。触手所及，秦渊的皮肤滚烫，显然己经出现了感染和发烧的迹象。

“你发烧了！伤口感染很严重！”沈冰的声音带着哭腔，“再不进行正规清创和抗生素治疗，你会……”

会死。这两个字她没说出口，但彼此都明白。

秦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绝境，这才是真正的绝境。前有未知的追兵可能随时返回，后有警方天罗地网，自身重伤濒危，唯一的交通工具是辆破车且目标显著，现在连藏身之处也可能不再安全。

他感觉自己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暴风雨中无助飘摇，不知会被卷向何方，也不知何时会彻底坠毁。

“走……”他再次尝试，靠着顽强的意志力，用左手支撑着砖壁，一点点挪动身体。“不能……留在这里……往……往山的方向走……”

他记得来时模糊看到远方有山的轮廓。山区地形复杂，更容易躲藏，也或许能找到水源甚至一些草药暂时缓解伤势。这是目前唯一看似可行的方向。

沈冰用力点头，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撑起秦渊大部分重量。两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出砖窑，重新没入无边的荒野黑暗之中。每走一步，秦渊都感觉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撕裂。沈冰也是气喘吁吁，但她咬紧牙关，努力支撑着。

他们不敢回头去看那辆货车，也不敢去想那个箱子是否还在闪烁着绿光。他们只能朝着远山那模糊的阴影，艰难前行，如同两个在茫茫夜海中挣扎的溺水者，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彼岸游去。

命运的风，会把他们吹向生存的港湾，还是彻底毁灭的深渊？答案，隐藏在即将到来的黎明之前，最浓重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