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跳车行为,将整个堡垒置于了巨大的风险之下。互助会的凶残报复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众人需要答案。
陈默看着沉睡中眉头依旧微蹙的林小满,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她暂时脱离危险了。我们末世前是同事,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把自己摔成这样,当时…时间只有几秒钟,我来不及都想…”
似乎是药物的作用减退,也或许是感受到了周围的目光和气氛,林小满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随即聚焦,看清了围在床边的众人。她的目光在陈默、林晚、吴伯陈姨温和但带着疑问的脸上掠过。
她没有回避。经历过地狱的人,早己失去了伪装和怯懦的资格。
“我…跳车,”林小满的声音很虚弱,带着手术后脱力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用尽了力气,“是因为…那是我最后的机会…唯一能…逃离地狱的机会。”
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积蓄力量,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陈姨见状,连忙用干净的毛巾蘸了温水,轻轻替她擦拭。
“谢谢…”林小满低声道谢,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和决绝覆盖。她开始讲述,声音不高,却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寂静的房间里缓慢切割着每个人的神经。
“互助会…不是幸存者基地…那是魔窟…是披着人皮的野兽巢穴。”她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恐惧。“教主…末世前是大学教授…那个老畜生…用毒品和恐惧控制所有人…他就是神…他的话就是法律…违抗者…生不如死…”
她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慢慢卷起了自己左臂的袖子。昏黄的灯光下,众人清晰地看到,在她白皙却布满新旧伤痕的手臂内侧,有几个己经结痂但依旧狰狞的针孔痕迹!周围还有大片青紫色的淤痕!
“这是…?”王翠花忍不住捂住了嘴,眼神充满了震惊和怜悯。
“这是‘神恩’…”林小满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一种他们用化工原料和植物毒碱混合熬出来的…脏东西…注射进去…会让你飘飘欲仙…忘记痛苦…但更会让你…像狗一样听话…离不开它…断了药…比死还难受…”
她放下袖子,身体因为恐惧和回忆而微微颤抖:“所有新加入的人…尤其是女人…都会被强行注射…让你上瘾…让你离不开他们…然后…就是噩梦的开始…”
她的目光变得空洞,仿佛穿透了屋顶,回到了那个充满污秽和绝望的地方。
“女人…在互助会…连工具都不如…是玩物…是泄欲的工具…是奖励给‘有功之臣’的奖品…”她的声音如同梦呓,却字字泣血。“我…我亲眼看着…那些不愿意屈服的姐妹…被折磨…被轮番…被注射过量的毒品…在极致的痛苦和幻觉中…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王翠花紧紧抓住了旁边丈夫李三的手。李三的脸色也异常难看,他虽是小偷,但人性底线尚存。吴伯和陈姨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悲悯。
“我…我不想那样死…”林小满的眼泪汹涌而出,声音哽咽,“我…我有点身手…有点姿色…教主那个畜生儿子…末世前是律师…看上了我…”她痛苦地闭上眼睛,身体蜷缩起来,仿佛要抵御那可怕的回忆。
“他…他是个变态…”林小满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充满了极致的屈辱,“他喜欢…看着猎物挣扎…恐惧…他逼我……像狗一样趴着…用烟头…在我身上…我不得不委身于他…那样…我可以避免被多人…避免被注射毒品”她猛地顿住,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一阵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我早就想逃,但是没有去路,上次在城里遇到了陈默,我就下定决心,死也要逃…我知道…陈默…不会不管我”
医疗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林小满压抑的哭泣声。王翠花忍不住上前轻轻拍着林小满的肩膀,低声道:“过去了…丫头…都过去了…”
林晚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林小满那充满血泪的讲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她的心上。那些屈辱、恐惧、挣扎…她感同身受。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末世初期的自己,孤立无援,和爷爷挣扎求生,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也曾差点落入类似的魔爪。如果不是遇到了陈默和张叔…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落在病床上哭泣着的脆弱身影上。那不是敌人,那是一个和她一样,在末世中挣扎沉浮、却被命运无情抛入更深黑暗的姐妹。她们之间,差的或许真的…只是一点点运气。她林晚运气好,遇到了陈默这棵可以依靠的大树。而林小满…只是运气太差,跌入了互助会的泥潭。
一股强烈的共情和悲悯,如同温暖的泉水,冲垮了林晚心中最后那道名为“嫉妒”和“隔阂”的冰墙。
陈默看着泣不成声的林小满,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责任感和愤怒。他沉声问道:“所以,你拼命靠近我…是想让我带你走?”
林小满用力地点着头,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陈默的眼神充满了孤注一掷后的疲惫和卑微的祈求:“我…我看得出来…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们团队…有规矩…有温度…像…像人…我想赌一次…赌你不会见死不救…赌你能带我离开那个地狱…哪怕…哪怕只能当牛做马…哪怕只能呼吸几天自由的空气…再死…我也认了!”她看向众人,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对不起…我知道我自私…把危险带给了你们…我…我…”
“好了,孩子,别说了。”陈姨温和却坚定地打断了她,老人家用粗糙温暖的手擦去林小满脸上的泪水,“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畜生造的孽!你能活着逃出来,就是老天开眼,你看我们这团队,老弱病残的,也不差你这一个嘛,别说你认识陈默,就是你不认识,你来到这里,我们也会收留你”
吴伯也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有力:“丫头,你受苦了。到了这里,只要你不嫌弃我们这破地方简陋,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我们这些老骨头,还能动,有我们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王翠花接口道:“就是!互助会那群王八蛋要是敢来,老娘豁出去跟他们拼了!当我们堡垒没人吗?”她这话虽然带着市井的泼辣,却充满了朴实的仗义。
吴磊推了推眼镜,眼神复杂地看着林小满:“那个…老大…比较机智,没有跟他们提过我们住哪儿…回来的时候绕了路…应该没暴露位置吧?”他说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林小满用力摇头,眼神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赵刚他们…只知道我们往南走了…具置…他们绝对不知道!南边这么大…他们想找…没那么容易!”这也是支撑她最后一丝希望的稻草。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陈默。他才是堡垒真正的决策核心。
陈默看着林小满那双充满求生欲、又带着无尽愧疚的眼睛,缓缓站起身。他走到林小满床边,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伸出手,在她没有受伤的肩膀上,用力地、沉稳地按了一下。
这个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然后,他看向林晚:“你是女主角,你决定。”
林晚脸微微一红,也缓缓站起身,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她清丽的脸庞,那双曾经冰冷如霜的眼眸,此刻清澈而平静。她走到床边,没有看陈默,而是首接看向林小满,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欢迎加入南宝山堡垒,林小满。”
她的目光坦然而真诚,带着一丝柔和:“你说得对,我和你的区别…可能只是运气。”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欢迎回家。”
“家…”林小满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字眼,看着眼前一张张或苍老、或成熟、或年轻、或带着市井气息却都无比真诚的脸庞,巨大的、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和归属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西年半的屈辱、恐惧、绝望和挣扎,在这一刻化作了决堤的泪水。她再也抑制不住,像个受尽委屈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失声痛哭起来。这一次的哭声,不再是绝望的呜咽,而是带着宣泄、带着解脱、带着新生的希望。
王翠花和陈姨连忙上前安慰。吴伯和李三默默退开,脸上带着欣慰。吴磊松了口气,推了推眼镜。陈默看着这一幕,紧绷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弧度。
林晚站在陈默身边,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陈默看到了她眼中彻底释然的平和,林晚则看到了他眼底的感激和一丝疲惫。没有言语,但隔阂己然消融。林晚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说:你的选择,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