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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尸潮天倾（第1页）

半个月的“安稳”生活，像一层薄薄的糖衣，包裹着末日残酷的内核。它在陈默的味蕾上留下了苏晴巧手烹制的余香，在张卫国紧绷的神经上留下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在苏晴疲惫的眼底沉淀了一点点虚幻的安全感。但这层糖衣，终究被远方滚来的、毁灭性的雷鸣碾得粉碎。

这一天，轮值在仓库顶部临时搭建的简易“哨塔”（由几个摞高的货箱构成，紧贴着仓库唯一的高窗）上的，是陈默和老张。苏晴在巷子里，利用难得的晴天，晾晒着他们潮湿的被褥和衣物。高窗视野有限，只能看到超市后方大片低矮的屋顶、纵横交错的狭窄巷道，以及更远处灰蒙蒙的城市轮廓线。

起初，一切如常。死寂的城市如同巨大的坟场，只有风穿过破损窗户的呜咽，以及近处农民巷外零星丧尸永不疲倦的低吼。陈默正和老张低声讨论着下一步可能的探索方向——仓库的罐头虽多，但蔬菜水果极度缺乏，维生素是个隐患。老张叼着一根从仓库里翻出来的香烟，深吸一口气，陶醉的吐出白烟，扔给陈默一根说：小陈，坐下来休息一下。二人坐在货箱上，陈默点起香烟假装吞云吐雾（不会，纯陪老张）

“得想办法搞点新鲜东西，”老张含糊地说，“或者…找点维生素片。苏医生提过几次了。”

陈默点头，刚想说什么，老张的动作猛地僵住了。他像一头嗅到猎物的老狼，瞬间挺首了背脊，锐利的目光穿透高窗上厚厚的灰尘，死死钉向城市西南方向的天空。

“那是什么？”老张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带着一种陈默从未听过的凝重。

陈默立刻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起初，他只看到灰蒙蒙的天际线，但很快，他发现了异常：东北方的天空，似乎…比别处更暗？不是乌云，而是一种翻涌的、如同浑浊潮水般的灰黑色！而且，那灰黑色正在缓慢地、却无可阻挡地向着他们这个方向移动、扩散！

紧接着，一阵极其微弱、却连绵不绝的声浪，如同遥远海岸线的潮汐，隐隐约约地传来。那不是风声，也不是零星的丧尸嘶吼，而是…一种低沉、混乱、汇聚了无数非人噪音的嗡鸣！像无数破锣烂鼓在疯狂敲打，又像亿万只昆虫在同时振翅嘶鸣！这声音穿透遥远的距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沉沉地压在心头。

“尸潮…”张卫国咬着烟卷的牙齿咯咯作响，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这两个字，带着千钧的重量，砸碎了哨塔上所有的侥幸。“妈的…是尸潮！大的！”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尸潮！这个词在电影里、在想象中无比恐怖，但当它真正以天边那片翻涌的“潮水”和低沉如雷的“潮声”具象化时，带来的恐惧是毁灭性的！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快！望远镜！”张卫国低吼。陈默手忙脚乱地从旁边抓起一个在仓库找到的、倍数不高的双筒望远镜，递给老张。

张卫国飞快地调整焦距，凑在眼前。望远镜的视野里，那片翻涌的灰黑色“潮水”被拉近、放大。

陈默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地狱景象：

那根本不是什么潮水！那是密密麻麻、无边无际、蠕动着、翻滚着的丧尸海洋！它们如同迁徙的蚁群，但规模庞大到令人窒息！望远镜的视野根本无法容纳其全貌，只能看到一片不断蠕动、推挤、向前缓慢碾压的灰败色块！高矮胖瘦，男女老少，穿着破烂的睡衣、制服、工装…曾经的人类身份被彻底抹去，只剩下被病毒驱动的、腐烂的躯壳。它们互相推挤着，践踏着倒下的同类，像一股粘稠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泥石流，所过之处，吞噬一切！

更可怕的是，在这片尸潮的前方和边缘，望远镜捕捉到了一些渺小的、正在疯狂移动的黑点！那是幸存者！他们如同被滔天巨浪驱赶的蝼蚁，在狭窄的街巷、废弃的车辆间亡命奔逃！不时有刺眼的火光和沉闷的爆炸声从那些区域传来（声音经过遥远的距离己经减弱，但在望远镜里能看到闪光和腾起的黑烟）！显然，幸存者在用自制的燃烧瓶、炸药或者找到的武器进行绝望的抵抗，试图延缓被尸潮吞噬的脚步！

“操！”张卫国猛地放下望远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绝望？“那些蠢货！他们越炸，动静越大，吸引的鬼东西就越多！这他妈是滚雪球！”

陈默也接过望远镜，只看了一眼，巨大的恐惧就让他差点脱手。尸潮的规模超出了他想象的极限！它们移动的方向…虽然因为城市建筑的遮挡无法精确判断，但西南方…正是朝着他们所在的超市区域碾压而来！那片“潮水”的边缘，距离他们可能只有几公里了！而被爆炸和火光刺激得更加狂暴的尸潮，速度似乎在隐隐加快！

“方向…老张，方向！”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是冲着我们这边来的吗？”

张卫国没有立刻回答，他再次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尸潮推进的路线、街道的走向，结合他对这片城区地形的熟悉，大脑飞速运转。

“看主干道…它们被爆炸声引着，沿着解放路主干道在往东偏北方向移动…”张卫国的声音冰冷，“解放路…再往前三条街，就是建设路…建设路往北拐…妈的！”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货箱上！“建设路北头，就是我们这超市！还有旁边的纯阳小区！这里是这片区域最大的地标建筑群！它们…它们会被声音和这里相对密集的建筑群吸引过来！一定会！”

仿佛为了印证老张的判断，远处又传来几声更清晰、更剧烈的爆炸声！火光在黑压压的尸潮边缘亮起，腾起更大的烟柱！尸潮的“前浪”明显变得更加狂暴，嘶吼声似乎都拔高了一个层次，整体移动的速度似乎又加快了一丝！那片死亡的灰黑色浪潮，在望远镜里，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庞大、更加汹涌！

“完了…完了…”陈默浑身发冷，手脚冰凉。农民巷堡垒那两道用米袋、油桶和杂物堆砌的“城墙”，在这股毁灭性的洪流面前，会像纸糊的一样脆弱！它们会被瞬间冲垮、淹没！仓库厚重的铁门？在成千上万不知疲倦的躯体持续不断的撞击下，又能坚持多久？一个小时？几分钟？

“下哨！快！”张卫国一把拽下嘴里的烟卷，狠狠摔在地上，仿佛摔碎最后一丝侥幸。“叫苏晴！快！”

两人几乎是连滚爬爬地从货箱哨塔上下来，脚步踉跄地冲向农民巷的铁门。

“苏晴！苏晴姐！”陈默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嘶哑。

苏晴正在整理晾晒的衣物，闻声抬头，看到两人惨白如纸、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猛地一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尸潮！大的尸潮！冲着我们来了！”陈默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尸…尸潮？”苏晴手中的衣物掉落在地，脸色瞬间煞白。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她比陈默更清楚——在急诊科，她见过太多群体性灾难事件的惨状。而尸潮，是灾难的终极形态！

张卫国没有废话，言简意赅，却字字如刀：“东北方向，无边无际，被爆炸引着，沿着主干道往这边碾！最多…半天！我们的墙，挡不住！”

苏晴的身体晃了晃，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才没摔倒。半个月来辛苦建立的安全感，瞬间崩塌。她看着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农民巷，看着自己精心搭建的简易灶台，看着那些晾晒的、带着阳光味道的衣物…这一切，即将被那污秽的、死亡的潮水彻底吞噬。

“怎么办？”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看向张卫国，仿佛他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张卫国的胸膛剧烈起伏，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农民巷通向超市后门的那道“物资城墙”，又看向另一头堵死的小区消防门。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思考而抽搐着。老兵的经验和冷酷的理智在高速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