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山坳的春天,在菜畦的嫩绿和木屋的炊烟中变得真实可触。当村民们初步安顿下来,菜园里有了第一批可以采摘的叶菜,狩猎队偶尔能带回些野味,从废墟中搜寻的勇气也随着温饱问题的些许缓解而增长时,一个被期待己久的节点终于到来——“南宝山集市”正式开市了。
开市的地点,就在堡垒大门外三十米那块相对平整的硬地上。陈默让人在西周用白灰画出了清晰的边界线,并在入口处立了一块醒目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简明的规则:
1。禁止暴力!
2。禁止靠近禁区!
3。垃圾入桶!(场地边缘放置了几个用旧油桶改装的垃圾箱)
4。公平交易,后果自负。堡垒不担保交易物品的真伪或质量。
开市日定在每月初一和十五。第一次开市的清晨,气氛与其说是热闹,不如说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太阳刚爬上东边的山梁,清冷的空气里还带着露水的湿气。稀稀拉拉来了十几个人,大多是山坳村的村民。他们或蹲或站,在自己带来的破布或草席上,摆出了少得可怜的货物:几把刚挖出来、还沾着泥土的野菜(荠菜、马齿苋),一小堆颜色各异的野果(多是酸涩的山丁子、野莓),几个用柳条或藤蔓编的歪歪扭扭的篮子,还有一个猎户带来了几条巴掌大的河鱼,用草绳穿着,鱼鳃还在微微翕动。大家的目光都带着期待和不安,彼此小声交谈,更多的则是望向同一个方向——堡垒大门附近,由张卫国带队的堡垒官方摊位。
堡垒的摊位很简单,两张从仓库里搬出来的旧木桌。上面摆放的物品也都是些生活用品,不过应该都是流民们急需的:
盐!用粗糙的油纸包成小包,每包大约一两。这是维系生命的硬通货,虽然现在还不太稀缺,但是在末世也是不可再生资源。
工具:几把锋利的斧头、两把柴刀、几根磨得发亮的钢钎、一把锈迹斑斑的老虎钳。
旧衣物:几件完好的工装外套、几条牛仔裤、几件衬衫@几顶帽子、一些耐磨的布料。
锅碗瓢盆:几个磕碰过的搪瓷缸子、几个铝锅、几个大小不一的瓷碗。
堡垒的定价(或者说兑换标准)出乎意料地“亲民”。
“一包盐,换三斤野菜,或者两斤野果,或者一条像样点的鱼。”负责摆摊的王翠花声音洪亮地宣布,李三在旁边抱着81杠,眼神警惕地扫视全场。
“这把斧头,有点豁口,换…嗯,换五十斤柴火,要干透的硬木!”吴磊推了推眼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有底气。
“旧衣服,看着给点用得上的东西就行,野菜、果子、或者帮忙干半天活儿都成!”苏晴也在一旁帮忙,她的出现本身就带着一种公信力。
低廉的价格,堡垒的背书,瞬间点燃了村民们压抑己久的交易热情。一个抱着野菜的妇人,用三把鲜嫩的荠菜换到了一小包洁白的盐粒,她捧着盐,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那个猎户,用两条鱼换到了一把豁口斧头,虽然旧,但以后砍树终于有了趁手的工具,他咧着嘴,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一个老篾匠,用两个精心编织的、比其他人好得多的藤筐,换到了一个铝锅,他抚摸着冰凉的锅身,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堡垒官方摊位的“让利”行为,迅速带动了整个集市的氛围。村民们之间的交易也活跃起来。用野果换篮子,用情报(“西边老鸦沟有一个不大的村庄,里面有少量丧尸”)换野菜。虽然物资依旧匮乏,交易量也小得可怜,但一种久违的、属于“生活”而非仅仅“生存”的烟火气,开始在这个简陋的露天集市上弥漫开来。张卫国带着两名全副武装(95式步枪、防弹衣)的队员,迈着沉稳的步伐,沿着集市边界线巡逻,冰冷的目光和精良的武器是无声的警告,却也给守规矩的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就在南宝山集市艰难而充满希望地迈出第一步时,三十公里之外的城市深处,由秩序团牢牢掌控的“末日集市”,则如同一个巨大而污秽的溃疡,在末世的地图上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这里原本是城市的一个大型旧货市场,巨大的钢架棚顶遮蔽了天空,却遮不住弥漫的绝望。空气浑浊得令人窒息,混合着汗臭、排泄物的骚味、劣质烟草燃烧的辛辣、廉价香水的刺鼻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光线从破损的顶棚缝隙中艰难地投射下来,形成一道道浑浊的光柱,照亮下方拥挤不堪、污水横流的通道。
在这里有很多人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普通幸存者佝偻着腰,在垃圾堆般的摊位前翻找着可能果腹的残渣。他们紧紧抱着怀里那点可怜的食物或物品,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随时准备逃跑或拼命。秩序团的黑衣打手们,手持钢管、砍刀或土制枪械,如同巡视领地的鬣狗,在人群中粗暴地推搡着。高额的“保护费”(通常是交易价值的一成甚至三成)是进入这里的门票,也是悬在每个人头上的利剑。
武器弹药区:摊位上公然摆放着各种枪支(从锈迹斑斑的老式猎枪到钢铁厂流出的土散弹枪,甚至还有保养不佳的制式武器)、砍刀、匕首、土制炸弹。交易者多是彪悍凶狠之徒,眼神里充满戾气,讨价还价间火星西溅。
毒品区:角落里烟雾缭绕,散发着甜腻而诡异的香气。各种颜色和形态的粉末、药丸被装在肮脏的小塑料袋里。原互助会的“遗产”被钢铁厂完美继承并扩大。骨瘦如柴的瘾君子蜷缩在角落,用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甚至可能是亲人)换取片刻虚幻的解脱。
娱乐品与劫掠品:太阳能充电器、智能手机、白酒、香烟、甚至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金表首饰……这些在末世毫无实用价值的物品,成了某些人炫耀地位或麻痹自我的工具。
人口市场(奴隶区):这是最令人心悸的地方。铁笼子里关着眼神空洞的男女老少,脖子上挂着标示价格和“用途”的木牌(“壮劳力”、“女仆”、“技术工”、“玩物”)。买主如同挑选牲口,捏捏胳膊,看看牙齿。哭泣和哀求换来的只有看守的鞭打和呵斥。
红灯区:规模庞大,按癖好和年龄甚至性别被严格划分。衣着暴露、神情麻木或强颜欢笑的男女站在各自隔间的门口。她们的背后,是秩序团或其他帮派,这些“主人”抽走她们大部分收入,用毒品和暴力维持着控制。这里弥漫着赤裸裸的交易和深深的绝望。
在这里,是完全的无约束状态,什么都可以交易,交易的规模也比南宝山大的多。
不管在什么样的世道,人类都是群居动物,在这方圆50里仅有的两个集市,人们竟也找到了投机倒把的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