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你在害羞吗?”时岑打断了他,声音愉悦,“你怕什么,浴室里没有镜子吧。”
时岑循循善诱:“在通常社会意义下,伴侣之间也可能会共浴——更何况,你我远远没到那种程度去,浴室里不存在镜面,我也只是陪着你,就像陪你做饭,或者你陪伴我出入野外一样,这没什么特别的,别紧张。”
他将声音放得轻缓:“也不要赶我走。”
时明煦怔怔地听着,意识到自己应当反驳,或者抗拒。但他今晚实在是鬼迷心窍,在这一刻,他竟然认同了时岑的这番话。
他头脑昏沉,带着一点决心和不服气,往浴室去。
然后。
一切似乎,不大对劲了。
雾气是从何时浓起来的,时明煦已经忘记,但热水从花洒间源源不断地淌出来,蒸汽聚在玻璃间里,散不掉,连耳道也被充盈,一切声音都显得遥远。
墙壁上汇聚小股水流,蜿蜒向下——左手的指腹也一样,它摩挲到锁骨、肩胛,然后继续下移。
“小时,”时岑声音湿淋淋的,含着叹息,“好瘦。”
“。。。。。。不是瘦,”时明煦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只好努力寻找理智,“我只是有些缺乏户外锻。。。。。。唔!”
掌心覆盖住腰窝,对方用他的左手,缓缓揉了一把。
他简直想骂人,但是时岑那家伙竟然心情颇佳,情绪被共享给他,时明煦瞬间改了念头,要把帐都算在时岑头上。
而就在他将要开口的前一霎,屋外响起敲门声。
“小时。”时岑收起笑,“去开门,小心点。”
时明煦自猫眼处瞥了一眼——黑发棕皮的雇佣兵带着大包小包,愁眉苦脸地侯在门口。
他才刚拧开门把手,索沛就立刻哽咽起来:“老大!你一定要收留我!我家马上就要被淹了,我可好使了你叫我干什么都行的!用你们东方人的话怎么说来着?我给你当牛做马!”
但下一霎,他的话戛然而止。
索沛倾身过来,时明煦在这种近距离打量下,立刻本能地后退一点,然而就在动作间,索沛继续开口。
“老大,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时明煦心头一跳:“哪里奇怪?”
“当然是。。。。。。”黑发棕皮的高个子趁机挤入门中,“当然是格外心善啊!诶我进来了你就别再赶我出去了,求你了老大!”
“哦那什么洛林那边也有点状况,她家楼道蹿进几个流浪汉,想趁乱抢人房子,搬完东西咱俩一块儿过去看看?佣兵团的其他人也去,顺便聚集着商量下对策,看来短期是出不了野外了。。。。。。这雨究竟什么时候能停啊!”
索沛忽然住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今天说了这么多话,竟然还没有被截断。
他眼珠一转,想要得寸进尺。
“老大你要闲着,顺便帮忙搬点东西呗?”
时明煦被他这一通话吵得头疼,好容易听着了“搬东西”三个字,他下意识就往门边去。
就在他弯腰要抬起箱子的霎那,时岑出声阻止:“别搬!”
但显然,已经迟了。
时明煦一把提起,被陌生的重量体验惊得下意识松手。
窗户就在顷刻间支离破碎,冰雪啸卷而来,烛火瞬间被扑灭。白雾包裹住时明煦,寒冷彻底入侵身体——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团小小的、波动不止的意识体,消失了。
就仿佛,他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没有通感,就连寒冷也彻底消弭,没有真切的神经链接,属于对方的疼痛与惊疑瞬间灰飞烟灭,闭眼后的世界骤然坠入黑暗,除却黑暗外,这里空无一物。
没有305室,再看不见贝瑞莎、侍者或者暴风雪。
只有52号隐约的咪呜,高楼间的狭管效应这样鲜明,风声依旧凄厉又绵延,像在哭泣。
此时此刻,在偌大又逼仄的两个世界间。
只剩下时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