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放声大笑起来,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不少。
但毫无保留地,被传递给时岑。
时岑显然十分受用,在微妙的愉悦中,他听见对方说。
“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回家就讲给你听。”
他打开绘图软件,在平面上画下一个圆,然后在圆中,点上上百个黄色小点,最后添上蓝色与红色小点各一个。
“现在,如你所见。我们假设这个圆中的颜色,具有绝对意义上的强染色性,只要被它碰到过的生物,都会被染上相应色彩。”
“其中黄色代表基因畸变,蓝色代表反重力,红色代表超光速时间悖论。”
“时岑,往甬道深处去吧。”
时岑对他有着绝对信任,在时明煦话落下时,他已经带领季文柏和陈兴,往深不可测的通道中去了。
刚开始时,腐烂气息越来越浓重,几乎凝成实质,生理性的反胃无法抑制,陈兴与季文柏的干呕声此起彼伏。
时岑在最前方开路,探照灯所及之处,除了那条一直跟随他们的壁中之蟒,还有无数深褐色的、层层堆叠的糜烂血肉——长靴抬起时,每次都会感受到被粘黏。
时岑皱着眉:“小时,如果无法忍受,就把眼睛睁开,等走完这段路,我再告诉。。。。。。”
“不需要。”时明煦也在努力压抑反胃,但他强迫自己,同时岑一起观察感知路途中的一切,不愿意放过任何细节。
晨起时被抱到他膝上的52号缩成一团,安静地晃着尾巴,毛绒绒、暖乎乎的触感,也被隐约传递到时岑掌心。
52号在被陪伴时,是一只脾气还算不错的猫咪。
“这里的大多尸骸都属于蛇类,”时明煦艰涩地说,“其中夹杂了少数其他动物、乃至人类的遗骸,应当是从前的误入者。”
就在说话间,陈兴哆哆嗦嗦地避开一具尸骸,却不慎脚底打滑、摔了一跤,跌落于尸堆之上——他被迫望向前方深不可测的、缓缓蠕动的甬道,又恰巧同内壁游曳的巨蟒对视一眼。
声浪愈来愈急迫,愈来愈可怖,它们前仆后继地撞击着耳膜,将时岑与时明煦卷入其中。
“轰轰,轰轰——”
一种丰盈又新奇的体验拍击着沃瓦道斯。在此之前,祂不是没有感受过三维世界生物的心跳,甚至自己目前这具身躯里,属于蝾螈的小小心脏也一直跳动不止,但安德烈很特别,他好像偷偷把情感也塞过来了。
很奇异,可祂并不排斥。
在怔愣中,安德烈看着发呆的小家伙,又重复了一遍。
“我愿意成为你的矿。”
“那你,你到底想要什么?”沃瓦道斯回神,祂看着安德烈,这个有点温吞、但又好像很复杂的人类。
祂期待着,又微微忐忑。
“我想知道灾难的真相是什么,”安德烈勉强露出笑,“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为阻止灾难做点什么,这或许会对乐园的未来产生一点帮助——沃瓦道斯,未来对于人类而言,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沃瓦道斯想了想:“和种群延续一样重要吗?”
“或许比那更重要。”安德烈说,“情感让人类变得很特别。。。。。。哥哥曾经告诉我,种群延续是生物本能的一种体现,未来展望却不是。如果有一天,人类的追求只剩下前者,人类文明就已经名存实亡。”
他喃喃着:“不会有那一天的,对不对?”
“我还是不明白,”沃瓦道斯晃晃脑袋,“活着就很好。在我们序间,陨落的序者不会被怀念,活着的序者之间也很少相互讲话聊天。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活下来的延续生,逃不掉的归于死。”
“这也是我们之间显著的差异。”
这句话后,安德烈没有立刻说下去。
他思考了许久,或许几分钟,又或许已经过去了几小时,直至沃瓦道斯在他手心小小打了盹儿,翻着肚皮去够手指时,安德烈才酝酿着开口。
他在浓重的水雾间盯着形形色色的、凝固的人,遥遥想起许多年前,哥哥曾放在桌上的一本黄金时代旧书。
其中有一句,他仍记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