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岛回来,何金玉一直在调查这件事,何光这边忙起来他无暇顾及,好在裴宇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这段时间来也在帮他追查。
他为了何光东奔西跑,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被晚上的月光一照,丝毫没有血色的脸苍白的可怕。
像是一片轻薄的纸翼,飘悠悠地走出警局。
银光斜铺在他眉骨,双眸隐匿在阴影处显得更加低沉,他的脊背挺直,肌肉却有些僵硬的奇怪,宛若不堪重负的修竹下一秒就要生生折断。
郎庄出了警局,姗姗来迟,“也许我应该早点帮你查的。”
何金玉摇头:“没用的,何不凡在何家几十年来积攒的怨恨,尤其是对我的,早就想扳倒我了。”
顿了顿,又道:“最重要的是我找不到刘长伟,整个首都都快翻遍个底朝天,他们把他藏得太严实了。”
郎庄笑笑:“那确实没必要再找了……不过,你不再努努力了,或许还有其他办法。”
“能找的人我全都请过一遍了,首都、津海,还有深城,”何金玉眼角流露出无力,“这种逆风冒险的事情没人愿意做的,他们宁愿我东山再起,也不情愿得罪那些人。”
千辛万苦爬到了京城,怎么可能会有人肯为了一个公司冒忤逆中央呢。
何金玉走下台阶,眺望夜晚星空下被霓虹灯笼罩的CBD,金碧辉煌的首都如繁星璀璨,在更远的地方,能看到一条高架桥将繁华都市劈成两半。
街道车流涌动,不远千里的海风扑面而来,潮湿的空气迅速在他眸中氤氲出水光。
何金玉微微仰头,不着痕迹地将眼泪洇回去。
“京城是好,也只是他们在这座大城市里为了一日三餐奔波,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燃烧生命浇筑出的繁华。有多少人不是图有个安稳的家?每次一回到家都有人做好热乎的饭菜,坐在沙发等你下班,就算再晚,起码这个地方是为你亮着的。”
何金玉是个大俗人,也想要这种生活。
可他也是个高傲的,不是跟谁都能过。只有周霆琛,只有跟这个人在一块的时候,他才会产生跟他组成一个“家”的冲动。
他见过周霆琛的倔强,也见过周霆琛的温柔,他陪这个人幼稚过,也曾有一段时间的针锋相对,这些方方面面像是碎片重组,成为一个“完整”的他们。
只有跟周霆琛在一起,何金玉才会放下浑身的戒备跟他吵吵闹闹。
“其实我每次跟他吵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想逗他而已。我喜欢他。”何金玉撑着栏杆,低头埋进掌心里。
尽管他已经足够强撑,郎庄却仍能听到掌心里漏出悄然的呜咽,他看着何金玉缓缓低下头,竭力掩饰颤抖不停的肩膀。
“我这么喜欢他……我可是何金玉啊!他却这么对我,连到最后都要骗我瞒我……他一直都在骗我……”
爷爷早早的没了,剩下爹妈不管不问,自己喜欢到心尖上的人为了他家最窝囊的养子背叛他,倾尽心血的事业摇摇欲坠,他却束手无策。
这人人都觉得何大少风光无比,而本人却觉得,人活成他这样,也够操蛋了。
郎庄沉默不言,脸色被惨淡的月光又映白了几分-
天边泛起鱼肚白,曦光微微亮。
郎庄在江边吹了一晚冷风,虚弱的病体颤巍巍依靠栏杆,脸色铁青。
何金玉从车里翻出条围巾扔给他:“都说了让你走,还跟着干什么?”
“前不久做检查,医生还说我指标很健康,今天、咳咳、看来应该都是诓我的。”
郎庄抬手带上那条非常丑的黑白围巾,“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不应该越是这种艰难时刻越要陪着你吗?”
说着,他侧身拦下何金玉,“既然已经彻底认清了周霆琛,就没必要再去了吧。”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何金玉觉得,现在应该没什么能把他打垮的了。
何金玉开着捷豹一路驶离CBD,开到了一家情侣餐厅。他没着急上去,在二楼拐了个弯去到自己的专属贵宾室换下身上的脏衣服,换了身还算得体的,把自个捯饬得像个人样才出去。
包厢定在顶楼最奢华的那间,早在几个月前就吩咐了小桃筹办这场生日宴,圈子里有头有脸的都来了,他可不能为了周霆琛那孙子,伤心到连自己生日都不过了。
哦对了,既然是他的生日宴,可不能让周霆琛过来扫兴。
他进了电梯就给小桃打电话,让她看着点人。
电话那头,小桃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大少……您还是别上来了,这里、这、”
“怎么了?”
“这里、全毁了……”
何金玉捏紧手机,一颗心登时直坠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