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一个人。”我轻声道。
小莲花凑过来,眯着眼看了会儿,“不是43个人吗?”
我摇摇头说:“中午在二班教室我扫了一眼,有42套课桌椅。对比名单,少了一套课桌椅。”
“会不会名单打重了?”小莲花问。
“不会,如果打重名字,那分数呢?分数做不得假。”
我又将三班的单子翻出来,结果发现,对比教室的课桌椅,则是多了一套。
多了一套……会是谁呢?
“阿虞,你的手好冷。”
[阿虞,你明天带不带防晒霜?]
[我这里有辣条,阿虞你要不要?]
[老师说还要一个小时呢,阿虞要不要玩牌?]
夜晚,我的意识又与梦融合了,像是作为窥见部分真相的一个奖励。我坐在微微颠簸的大巴车上,窗外是流动的墨色树影。身边簇拥着穿着统一校服的人,他们的面容模糊,像是隔着一层蒸腾的水汽,唯有声音清晰得刺耳,亲昵地叫着我的名字,说着那些琐碎又日常的话。
我一点也没觉得恐怖,甚至还有些亲切。只是当我想问他们是谁的时候,声音卡在喉咙里,只化作一丝微弱的气音。于是就在那一刹那,所有的喧嚣戛然而止。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那些原本嬉笑吵闹的身影全都定格,头颅像机械一般,统一地转向我。他们白惨惨的、没有五官的脸上,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蚀刻,缓缓裂出三个黑黝黝的、深不见底的洞。最下方的那个黑洞开始蠕动,一张一合,发出整齐划一、如同咒语般的诘问:
[阿虞,为什么你不在?]
[阿虞,为什么你不在?]
[阿虞,为什么你不在?]
冰冷的战栗顺着脊椎爬升。
是啊,我为什么不在?
二班少的那个人,三班多出来的那个人,原来都是我。这个围绕我编织的幻境,笨拙地试图将我塞回“正确”的位置,却漏洞百出。它以一种掩耳盗铃的方式将我“复活”。
可所谓“正确”的位置,真的正确的吗?
而这执念的源头,我想,只有吴优了。在我短暂的一生中,重要的人只有母亲和她了。
想起吴优先前那些欲言又止、那些包裹着担忧的试探,我几乎可以肯定,她知道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和吴优并肩走在通往学校的路上。晨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正斟酌着如何开口,她却抢先一步,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的风:
“阿虞,你会离开我们吗?”
这个问题,我隐约记得她问过的。
那时我怎么回答来着?记不清了。或许也根本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