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轻声喃喃,声音细得几不可闻,像对自己说、也像对他说。
“小民……一定送贵妃出去。”
……场景延续:长乐宫?使节偏殿?深夜将至……
天色已墨,月未满圆,却足以照见宫墙上的兽首瓦檐与铜镜栏杆。
夜风如针,轻轻扫过庭院的花枝,一声虫鸣,足以惊醒梦中人。
你躺在耳房那张不起眼的小榻上,背对着门,像平日里的乖顺与怯懦般安静,无人会怀疑你半点异常。
但榻下,早藏好了包袱。
几枚从膳房偷来的干饼、一小囊银两、两件换洗衣裳,还有——那张用三夜梦中紧绷所绘制的,从偏殿通向冷宫外围花圃的逃亡路线。
那不是一条“通道”,而是数个死角与巡逻断点拼凑而成的缝隙,是你这些日子压低姿态、讨好侍婢、与流浪狗儿交好时一点一滴“偷”来的命。
你闭着眼,眼皮底下藏着是要烧穿脑海的念头与恐惧。
“今夜……若走错一步,就再也走不成了……”
你不敢动,甚至不敢多呼吸。身体早已开始发抖,指尖冰冷、喉头紧锁,内心却像有一头兽在撕扯叫嚷:怕、怕得快死了。
你是那种从小挨打便跪着求饶的孩子,从没顶过嘴,也从不反抗,说你是弃子都还算厚道,你是被人扔进这世界却从没人想把你捡起的落叶。
而现在,你居然要从这紧箍般的宫里逃出去?
带着一位王的宠姬?
那是砍头的事,那是——万劫不复。
你怎么敢?
你自己也不知道。
但就在这怀疑快要将你整个人吞没的瞬间——
脑中浮现那日,他跪在你脚边时,低声说出的那句:
“你若不愿我跪,说一声……我听你的。”
还有那日他听见你说『贵妃应当配得世上最好之人』时,那双眼忽然亮起的光。
那是你第一次见到——有人因你的一句话,而露出“被看见”的表情。
那瞬间,他不是宠姬,不是玩物,不是贵妃……他是“他自己”。
而你想救的,也不是王的东西,而是——那个人。
“贵妃……不,昭璃……”
你轻声喃喃,声音碎得像风中落叶。
“小民……不会让你死在这宫里……”
你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肩膀仍在抖,指节死死扣住自己衣袖,额头冒着细汗,连腿都快僵了。
但你没有退。你的眼,在这黑夜里睁开,亮得像是为了那人燃起的光。
……
殿外巡逻的脚步声如规律的鼓点,从偏殿北墙缓缓远去,正是你计算好的一段断点。
再过一刻,你便该潜出耳房,穿过月影断墙,从后苑的排水甬道滑进冷宫废园,再绕出那扇三日前才刚发现的失修小门。
而在那之前,你还需先做一件事。
——去找他。
去带他走。
你缓缓坐起身,脚步轻得几不可闻,将包袱系紧在腰下,压住那张藏着命的图纸。
月光从窗纸透进来,照在你额际那片渗汗的发根,闪着极淡的银。
你深吸一口气,心中计算着此刻有多少人被正面宣战的假消息骗走,试探性地推开耳房的小门——果然无人阻拦。
然后整个人藏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