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先生沉吟片刻,眉间皱出沟壑:“我找人打听打听。若真按这算法赔钱,必有猫腻。亨利,你先稳住阵脚,我正在联系投资方来美国收购。你若有空过来一趟,或有意入伙。”
亦嘉苦笑摇头,声音里透着疲惫:“分身乏术,口袋也早被掏空。杨先生,印度那帮无赖拖欠的货款如泥潭缠身,至今未清。还有那泰国ANDY——您听说过吗?中文溜得跟本地人似的,专钻空子,从我这里卷走了五六十万人民币!”提及此人,他太阳穴青筋隐隐跳动,仿佛要将那骗子的面孔撕碎。
听闻此言,杨先生的怒火如同火星般瞬间迸发:“究竟是何人,竟让我们蒙受如此巨大的损失?我立刻联系泰国大使馆,一定要将这个骗子绳之以法!”在视频通话的另一端,他鬓角的白发随着激动的动作微微颤动,脸上满是焦灼不安。
亦嘉却苦笑着摇摇头,喉咙里涌起一股苦涩:“通过大使馆找人如同大海捞针,如今他下落不明,除非……”他突然抬起手,似乎不愿再被过去的恩怨所困扰,话锋一转:“杨先生,之前提到的那位杭州老板想要收购珍宝蟹和波龙,可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杨先生轻轻抚摸着胸口,声音沉稳而低沉:“他的公司遇到了一些困难,所以暂时搁置了。不过你放心,美国那边的资源我有办法调度。只要你确保‘货到次日付款’,一切都好商量。”
亦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同剑锋直指核心:“款项流转不成问题,关键在于质量。如果成活率能达到九成,那操作起来就会顺利很多。最近听说,现在很多龙虾都绕道越南河内,在那里建立暂养池充氧过夜,然后再转运到中国。还有一些货车直接从广西进入,只需要两三个小时就能到达,再到上海也不过几个小时。这种方法避开了高额关税,比空运还要快。”他用指尖在桌子上勾勒出一条蜿蜒的路线,仿佛将无形的商机具象化:“上海清关通常需要七八个小时,如果走陆路,就像闪电劈开云雾一般快捷——毕竟越南与中国接壤,车辆一旦越过边境,就省去了天价关税和漫长的清关时间。只是,这路上的水质和温度控制必须非常严格,就像呵护婴儿一样,稍有不慎,整车的货就可能变成腐肉。”
杨先生听得入神,瞳孔中映着屏幕的蓝光:“竟然比飞机还要快?”
亦嘉点头,声音如同敲击冰块般清脆:“陆路运输不间断,到广西只需片刻。再进行分流转运,省去了清关的麻烦,自然比空运更快。不过,这种在钢丝上跳舞的活儿,如果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
“哦,这个方法倒很有意思!你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杨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亦嘉却陷入了沉思,指尖无意识地轻敲桌沿,仿佛在将成本账目一一敲碎:“确实有人这样操作,但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建设池塘、雇佣工人、派驻管理员和翻译……资金就像流水一样流出,我得再仔细考虑考虑。”他眉头微蹙,似乎在权衡风险与机遇的天平。
而杨先生已经转向了另一个话题,语调如同陈年老茶般醇厚:“通路的谋划就交给你了,我这边正在准备暂养池和龙虾收购。珍宝蟹的事情先放一放,我这里有一批黄金蟹,你有兴趣吗?”
亦嘉的精神为之一振,声音中满含期待地问道:“是之前你给我看的图纸上的那种吗?”
杨先生朗声笑道:“不是的,旧图纸上是雪蟹和帝皇蟹。黄金蟹还没有发货,稍后会传图片给你。航线的事情我正在打听,可能是直航美国,也可能是经台湾中转,一旦有确切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这里的事情我会妥善安排的。”
“哈哈!HENNREY,你说得对,我们光明正大地做买卖,怎么可能赚不到钱呢?天理难容啊!”杨先生的笑声豪迈,亦嘉也被这种坚定所感染。挂断电话后,他合上电脑。
窗外,月光如轻纱,透过窗棂洒落在桌案上。他缓缓舒展筋骨,脊背靠着椅背,指节轻敲扶手,眼中泛起暖意。此刻,他最期待的是与小莹分享这缕曙光。她嗔怪的模样和温柔的絮语在脑海中浮现,仿佛已经嗅到了家中那温暖而亲切的烟火气息。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是弟弟打来的。弟弟的声音如清泉般注入耳中:“哥,紫檀批发的门路搭上了!是在行业交流会上认识的负责人。现在紫檀行情看涨,求货的人络绎不绝,机会难得!我稍后将号码发给你,你抽空联系。”“哦?太好了!”亦嘉心中的阴霾瞬间消散,脊梁挺得笔直。他瞥了一眼时钟,刚刚八点多,于是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号码:“林总?冒昧打扰,我是刚从印度返程的亦嘉,我弟弟刚才和你提过……”他语气谨慎,如履薄冰。
“哦!欢迎之至!”林总的声线热情似火:“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们公司品茶?”“等我安排一下日程……”亦嘉故作沉吟,指尖在桌角轻划,仿佛在衡量筹码:“明天下午可以吗?”“好的!恭候你的光临。我一定会用最好的香茗招待你,还会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公司的镇店之宝!”林总语气中透露出自豪,亦嘉嘴角微微上扬,答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他心中涌起一股暗流。国内商人对紫檀的需求竟然如此迫切,连素未谋面的人都如此热情款待。明天的见面,他一定要坐地起价,把筹码堆成金山——如果这次成功了,或许可以扭转目前的困境,让欠款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握紧拳头,呼吸逐渐沉重,心跳如鼓点般急促,既紧张又期待,仿佛已经看到命运的骰子滚向了胜利的彼岸。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再次急促地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是老同学黄林峰的名字。他按下接听键,那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嗔怪传来:“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电话总是关机,想联系你太难了。”
“昨天刚落地。”亦嘉笑着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听说你教书育人又高升了,成了副教授?忙得脚不沾地,怎么还有空惦记我们这些‘乡野闲人’?”黄林峰是师范大学体育系的讲师,刚刚晋升为副教授,妻子也在政府部门任职,生活一直很滋润。
此刻突然来电,亦嘉心中暗自思忖: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有什么原因。
他正想问,对方却抢先开口:“你什么时候有空回来聚聚?”
“这两天学校事务缠身,脱不开身。”黄林峰的声音悠然自得,却藏着一丝兴奋与神秘,“你在印度多年,可听说那小叶紫檀的事?”
“略有耳闻。”亦嘉反问,心中已泛起涟漪,“你们夫妻事业顺遂,怎会突然关心经商之事?莫不是也动了红木生意的念头?”
黄林峰笑道:“是我大姐夫在做红木买卖。一次闲聊提及印度的小叶紫檀,我忆起你常往印度跑,做海产生意。他近来总向我打听你的消息——印度紫檀,可还有货源?”
“你姐夫竟是紫檀行家?”亦嘉闻言,心头如燃起一簇火苗,声音不自觉地扬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机遇,恰似久旱逢甘霖!他按捺住激动,迅速回应:“我确带了些小叶紫檀的样品回来。若你姐夫有意,明日我携样本登门,请他验看真伪。”他眼中光芒闪烁,仿佛已窥见商机化作金流,在眼前潺潺流淌。
“样品在手,那便妥了!”黄林峰的声音也透着雀跃,“我即刻告知姐夫,稍后不必等我电话——我直接把你的号码给他。明日他守在店里,你径直前往面谈便是。”那头的语气热络而急切,仿佛生怕这机会稍纵即逝。
“好,保持联络。”亦嘉应承着挂断电话。成功的希望如燎原之火,在胸腔越烧越旺。若能再联络一两家供应商,便如执棋者得势,左右逢源,胜局在望。他嘴角不禁上扬,仿佛已看见未来的锦绣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好不容易熬到小儿子完成作业,小莹洗漱完毕,却未像往常那般温言软语地陪伴身旁。她默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房间,背影如寒潭幽深。
亦嘉的心,霎时坠入冰窖。昔日的小莹,总会在他归家时,早早督儿子完成课业,哄他入睡,随后洗漱妥当,含笑倚在身旁,静候他的温存。而今日,独留他一人对空桌冷饭,往昔的笑靥如被风吹散,杳无踪迹。小莹洗漱后便径直回房,关门声轻,却如重锤击在他心上。
亦嘉怔忡独坐,寒意如蛛网缠身。是漫长等待积怨成冰?是归家未携礼惹她失落?亦或对日增的债务忧惧如焚?千般不安在心头翻涌交织,将他困在寒冬的暗夜,四肢如灌铅重,茫然无措,唯有窗外的月光,冷清清地照着空荡荡的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