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委婉地询问白青染要不要把白国浩转去公立大医院进行专门的救治。对于病人,他很负责。
白青染曾详细研究过白国浩的病案,也特别咨询过国内的几位这方面的专家。几位专家的建议无不是保守治疗,都认为现在再做手术只会增加病人的痛苦,甚至可能会造成病人下不了手术台。白青染于是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她把白国浩安置在私人医院,用最放心的人和最好的设备,保证他最后的时光能够尽量不痛苦地度过。
显然,白国浩并不想这样。
白青染睡不着了。
她换了衣服出门,去私人医院。
她想她需要和白国浩好好谈谈。
午后的阳光令人慵懒,那份慵懒却不可能属于白青染。
知道她要来,院长早早就等在了医院门口。
他随着白青染往里走,边走边大略介绍了白国浩的情况。
白青染确认白国浩没有生命危险了,问:“大家都还好吧?有人受伤了吗?”
院长知道她问的是医护人员,赶忙赔笑:“都是小伤,您不用放在心上。”
白青染摇头:“都是因为我的疏忽,小伤也不能不在意。一定告诉大家妥善处理伤口,如果需要后续的治疗,费用由我来负责。是不是还有人被我爸骂了?”
院长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继而呵呵笑:“救护病人是我们的职责。”
“救护病人是职责,这没错。但人和人是平等的,骂人不对,”白青染顿了顿,“谁被我爸骂了?我去向他道歉。”
院长赶忙摆手:“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医院的待遇比公立大医院的待遇都要好,您平时给的福利也好,要是再让您跟我们道歉,我们怎么过意得去?”
其实说到底,还是白青染的高薪高待遇收获了人心。做着同样的工作,谁不想拿高薪呢?
白青染想了想:“也好。请你把今天所有参加救治我爸的人的名单给我。”
院长知道白青染又要发红包了,笑:“又要让您破费了。”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白青染明白,给予奖励才更能激励这里的人好好照顾白国浩,而最好的奖励是物质奖励,最好的物质奖励是金钱。
楼上的特护病房里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根本看不出来两个小时前摔打的痕迹,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消毒液的味道。
病房的正中央是一张特制的护理床,白国浩双眼紧闭,身上盖着干净的薄毯子,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身上也附着好几种白青染叫不上名字的仪器的线。
输液架上药瓶内的液体一秒一滴,仿佛永远也滴不尽。
白国浩右上方的监测仪上,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各种颜色的数字或曲线,显示着他此刻的身体状况。
白青染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和白国浩身处同一个房间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她就坐在距离白国浩不远处的一个布艺小沙发上。阳光从玻璃窗投射进来,照在小沙发旁边的茶几上,茶几上的蝴蝶花紫白相间,似是一丛随时都会振翅飞走的蝴蝶……
白青染的眼神黯了黯。
她谢绝了院长的陪同,只带着从车上拿来的矿泉水,久久地坐在那里。
一开始的时候,白青染以为白国浩睡着了,毕竟他之前那么折腾了一番。
可渐渐地,白青染觉得不对劲儿——
她盯着白国浩紧闭着双眼,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神情有些复杂。
最终,白青染决定站起身,朝前走了几步:“爸,你醒了吗?”
没有回答。
这在白青染的意料之中。
她走得更近了些:“你要是醒了,我让护士送点儿吃的。你想吃什么?”
大概是听到了“护士”这个词,白国浩虽然眼睛还闭着,脸已经扭到了一边,用后脑勺对着白青染。
白青染无声地叹息。
她能对着一个病到这个份上的病人如何呢?这人还是她爸。
白青染努力和颜悦色:“爸,我们聊聊好吗?”
依旧是像对着空气说话。
就在白青染以为这一次的努力又要石沉大海的时候,白国浩突然开口了:“为什么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