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杨律师突然发了个信息过来,问她要一些证据。
合雨悠检查了一遍,回复:“我得找找,有些在旧手机里,可能要晚上回家才能找到。”
“好的,不急。”
她退出聊天,忽然想起——那些东西或许还在旧网盘里。
她一目十目地翻着文件夹,这些年她换手机,偶尔登录网盘就会想起来备份,通话记录、短信、联系人,像一本厚重的日记,记录着每一个快意或失意的瞬间。
她快速地截图,和姚昕的邮件往来,会议记录,样片确认。手指在触控板上机械地移动着,直到某个照片文件夹的出现,鬼使神差地点开后,加载出来的图片让她倏忽停住。
那是一张前置摄像头的合影。
模糊、偏暖的色调里,她靠在阁楼牛皮沙发上,凌湛懒洋洋地坐在旁边,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手夹着烟。屏幕光映在他睫毛下,眼神半困半笑。
她记得那天他们在看《广岛之恋》。
凌湛那时候十八岁,身上全是少年人的锋芒和欲望。
类似的照片还有很多很多。
凌湛很爱拍摄和她的所有一切,照片、视频,相爱的细节,床单上的十指相扣,那些画面色调一脉相承,和他近些年晦涩的作品保持高度相似。
整理完证据发给杨律师,好半晌,合雨悠控制不住地输入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指尖在对话框里停留了很久,最后只打出两个字:
“在吗?”
她想这个号码,凌湛肯定没有在用了,这人出国都多少年了,最近才回来,电话多半换人了,她的举措是毫无意义、甚至廉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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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车平稳地行驶在高架上,凌湛懒洋洋地靠在后座,手里攥着平板,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深灰色高领毛衣卷到手肘,袖口随意地推至手肘,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的小臂,随手画着分镜。
他的经纪人叶铭坐在前排,正在说让他年底再接一部商业片。凌湛连眼神也懒得给:“我不接。”
“但你的《青禾一梦》投资已经压了两年了!”叶铭转过身,压低声音,“光靠《星河彼岸》的票房,根本换不来更多投资人的信任。你当导演……大家还不是特别认。”
叶铭说得很委婉。
他的电影人朋友给这种形式取了个戏称:资本主义下的艺术家生存之道。
“我要拍的电影,需要市场认可吗?”凌湛撩起眼皮,瞳仁漆黑。这两年,他收到过不少剧本,但大多粗制滥造,毫无新意。就算偶尔有几个不错的,也总是在他动心后被投资方一次次打回。
他毕业那年导的电影,花了很多心思,整个本科期间都在磨合剧本,最后拍出来,在去年拿了奖,提名了金熊的最佳摄影,但可以说毫无市场可言,上座率几乎为0。
而他当演员接的两部片子,却无一例外大爆,哪怕是小成本制作的《赤夜》。
“我觉得这个本子太艺术了啊,”叶铭坐到了他旁边,苦口婆心,“凌湛啊,你要导戏,没问题,但过于意识流,大众不会买账的,和你以前的电影一样。”
凌湛没抬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右手小臂压在后颈,冷淡的目光凝在平板上。
手机倏忽震动了一下。
他抬眼一瞥,原本微微绷紧的小臂线条顿了顿。备注很简单,就一个“乖”字。
“在吗?”
两个字就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他垂眼看着那行字,指尖在屏幕上方短暂地停顿。
旁边的经纪人看他突然停顿的动作,凑上来一瞧,看见那个备注,整个人大惊失色:“你谈恋爱了????”
“以前谈过的。”他随手关掉了短信界面,眼底的情绪被密长睫毛尽数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