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满看完信之后神色惊诧莫名,但又死死忍住,强作镇定之色。
朱七言道:“我出发前殿下专门交代,此事本就强人所难,无需威逼于你。你若愿意日后定能使你改头换面,你若不愿也绝不强求,并且殿下言及从小与你一起长大,信你品性正直仗义,纵使不愿,此事也定不会叫他人知晓。不过虽然殿下信你,我还是需要提醒你,为了你身家性命考虑,此事无论你愿是不愿,都也得烂在肚子里。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后日子时,我会在村口道边等你半个时辰,子时过半如果未见你至,我便自行离开。”说罢朱七转身离开,留禾满愣怔在原地。
约定日期的子时一刻,朱七终于见到禾满独身前来,禾满道:“我相信小锦不会无端作恶,我也信他日后定不会让我没了下场。”
“殿下已非你昔日玩伴,日后切莫瞎叫。”朱七冷声提醒。
两人伪装为进山冬猎的猎户,加紧赶路,终于到达大军营地附近。
当夜朱七便偷偷潜入营地,见了早已在马厩等候多时的羽林故友,许翎。他一言不发,悄声且迅速地向朱七塞了张纸条,便提起马厩中污水桶径直而出。
朱七躲在马厩,听到周遭声音都远去,营地逐渐安静之后才悄悄离开。
当晚朱七与禾满展开纸条,上书:“静待镇北,山势作掩,可有良机。驻营当日,故地静候。”两人便一路随大军至镇北关外军营。
大军在镇北关外安营当日的夜里,朱七又潜入马厩,收到许翎新的传讯:“两将分歧,翼欲分兵,梁预强攻,皆为良机。翎私以为,梁欲从翼。”
这与朱七判断不谋而合。
毕竟在羽林多年,也和虎贲多有交流摩擦,朱七了解梁释,他也判断梁释最后定会按翼王的心意进行分兵,并且笃定翼王定会领军从后包抄。据此,他与禾满在简山之上摸排地形,以寻找最便于禾满出手的位置。
两人本还为如何伪装为北羌出手颇伤脑筋,结果没成想北羌也真的派兵设伏。
简直如有天助,在翼王仓皇突围之时,禾满看准时机射出一箭,本想一击毙命,翼王却猛然一闪,摔落于马下。
亲王伤重垂危,战事不顺,营内乱成一团。
两人趁此机会与许翎会合,第二日许翎趁乱“战死”,三人连夜离开镇北关。由于无法走官道驿路,三人只能走崎岖山道,紧赶慢赶终于在军报进宫的前一日见到陆昱。
他阖眼听朱七复述,同时脑海中又细细复盘,还是没有发现纰漏,毕竟与北羌同时出手便是最好的掩护。
陆昱终是觉得心下稍定,他神情微松,问道:“朱统领,许翎与禾满现下可已经在府内安定下来了?”
朱七拱手答:“谢殿下关怀,卑职已将他们二位编入王府侍卫中,现下已经安定下来了。”
“朱统领办事我自是放心,只是还得劳烦朱统领替本王再向二位解释一二,如今只能委屈你们缩居于本王这小小府邸之中了。”陆昱抿了一口茶道。
“殿下无需挂怀,前日您已陈述厉害,言辞颇为恳切,他们都省得的,殿下尽管放心。”朱七笑答。
朱七告退后,陆昱坐于书房回想起自己前日的反应不可谓不激动,真是如有天助!
他筹谋时虽然宽慰自己已尽人事,但怎么可能不忐忑?如今这差事,朱七一行人办得如此漂亮,怎么可能不激动?
前日陆昱见到风尘仆仆的三人时,更是觉得天降人才,朱七禾满自不必说,许翎更是让他如获至宝,许翎被迫成为底层军士,却一直隐忍,于军中沉稳冷静,善寻良机,那几张纸条也是言简意赅,直切要害。
羽林当日为了息事宁人贬谪此人去北军养马可真是天大的损失,可谓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
翼王还是没能挺到太医院圣手赶到北境那天。
太医才出发几天有余,新的奏报就从北边递至京城。翼王殿下伤势严重,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于腊月初二日夜病情突然恶化,军医回天乏术,于崇安五年腊月三日辰时薨逝。
翼王陆旭终是看不到崇安六年的春节升起的朝阳了。
消息一出,宫中翼王母妃贤妃悲痛过度,以泪洗面;相王殿下哀毁过度称病不出;崇安帝更是病情加重,数次晕厥。
甫一苏醒,这位失了亲子的帝王宛如仓惶又茫然的弱者,将哀痛和怒火全数发泄于他眼中的更弱者。
陆昱被罚跪于大殿丹墀之下,领受父皇的天子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