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的抄家,斩首的斩首。
就在这动荡之际,江家兄妹二人到了长安城。
长安城是有史以来的天下中心,帝王居所,听说遍地是达官贵人,朱雀大街上掉一片瓦下来,就能养活一条街的棺材铺。
入长安城第一日,兄长要去丞相府内的十三曹述职。
载着江乔的马车,摇摇晃晃经过了朱雀大街,驶向了南巷子口。
兄妹二人所租的院子,正在此处,一进的院落,有一间正房,两间耳房,外有两处小隔间。
正儿八经签过租赁契约,有牙人签字,他们要按月交租,只要交了租,就能安心住下。
再也不是寄人篱下。
江乔翘起的唇,一路都没放下。
江乔自南巷子口下了马车,打算亲自走最后一段路,这是今后的家,她想早点熟悉。
这一路上,她听了不少京城中的事。
左相倒台了,右相……以后不用专门加这个“右”字,因短期之内,就尹相一位丞相。
人人议论纷纷。
江乔听着,不搭话,不插嘴。
可她心里,对这桩近日的,长安城内的头等大事,是了如指掌的。
因为她有个厉害的兄长,而兄长将这些都告诉了她。
江潮生今日要去述职的十三曹,就是尹相手下的班底,是正正经经的官职,可以领朝廷的俸禄。
他的同僚,江乔都一一听过、认过,都是一群开始蓄胡的老头子。
兄长能年纪轻轻,成为丞相的心腹,正是因为在扳倒左相的案子里头,出了关键力气。
再往前,人群聚集。
江乔没有挤进去看,就站在人群外边,远远地望了一眼。
一对男女,或许是夫妻,或许是兄妹,在耍杂耍。
中间系起了长长的绳索,比拇指还细。
一人伸长双臂,稳稳当当地在绳索上行走,一人捧着破碗,卖力大声地在地上吆喝。
江乔探出手,往那破碗里头,放下几个铜子,就转身离开了。
面上笑意不减。
忘记是哪年哪月,也不记得是哪处地,她和兄长还在流浪,也碰上过一个杂耍班子。
老班主见他们可怜,说要收他们为徒,自此,虽不一定衣食无忧,但能自食其力。
胸口碎大石,耍枪,走绳索……
和他们同龄的孩子们,在院子里,一脸专注。
老班主的面容记不清了,只记得是深深眼窝,黑亮眼眸,一眼望来,仿佛看穿他们在辗转多年中,隐藏的往事。
他还说,在这绳索上求生的活计,看上去惊险,却是实打实的本事。
她不知所以然,捏着兄长的衣袖。
后来的对话,也忘了,毕竟那时年岁太小。
江乔如今回忆,只觉庆幸。
她扬着笑。
若当真成了杂耍的艺人,或许终其一生,她都无法真正回到长安城,拥有一处和兄长共同的家。
江乔兜兜转转,四处都去瞧了一眼,没细看,大概留了一个映象,打算等来日和兄长一起再仔细逛逛。
她绕到了家门口。
掏出钥匙,准备开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