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序也知道,即便有太医看出端倪但太医定也不敢言,毕竟只有将太上皇的胸腔剖开方能活命。
但试问,这天底下谁敢说出此法?
《三国演义》里曾向曹孟德提过此类建议的华佗在说出口时坟头草便已经两米高了。
现在的太上皇怕是想死都是奢望。
殿内的西洋钟依旧摆动着指针嘀嗒流逝。
老人绝望的哀嚎声如翻涌的水花一浪浪卷来漫到了每人的脚边。
栾序能看到皇帝几乎就要压不住的嘴角,也看到忠顺王满脸的抱怨和急不可耐。
以及皇子们跪在地上压抑不住抖动的身躯。
这些站在权利顶层的人物已迫不及待想要伸出手握住逐渐四散的权利。
他的的表情或忧虑或沉思。
恍然令栾序记起,陈允航曾同他说过的:‘后世观我国的历史不过是一部集权史,历朝历代无论是何种政策国法,皇帝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集权。
从三公九卿到内阁、从分封到省、府、县三级行政机构、从察举到科举、从盐铁官营到海禁。
桩桩件件哪个不是建立在前朝的基础上进一步总结出的集权之道?
可将一个国家之事当成自己家事来看待、处理本身便是极其荒唐的,不是吗?
这数万万人民群众所能期盼的竟然仅仅是这一家之长的仁德。’
栾序记得他当时听后有所开悟但又不解,只问道:“若无家长主持全局,众人不会都如那四散的猢狲满山乱窜,这家不就散了吗?”
当时陈允航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深深叹气:“可惜一代人终究只能做一代人的事,至少现在,我看不到出路。”
“我们国人向来是连死都不怕但却怕打仗、却怕反抗。”
“景序,你曾为贱民又身为掌权者,你难道还看不懂这个道理?”
他的声音远远近近,飘散在空中令人无法捉住。
但终究得试试,终究要试试。
最终,随着坠钟“咚--”,沉闷地敲响。
只听榻上老者呜咽一声哀嚎,直挺挺倒在龙榻上,再无动静,连血管里的蛊虫停下了动作。
随后自各处民间请来的神医鱼贯而入,经过长达一个时辰的轮番问诊,最终无一不是摇头称圣皇已然宾天。
皇帝适时“噗通”一声半跪在地上眼中淌泪,声音沉痛。
殿下候着的皇子宗室皆匍匐在地一声不吭,大气不敢出。
栾序额头点地,指尖慢慢敲了三下。
极其细微的动作在这场哭声嘹亮的冥堂里毫不起眼。
随着他指尖最后一次落地,殿外宫钟齐鸣,禁军迅速集结戒严。
整座紫禁城宛若铁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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