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花园里,身边总伴着一道微凉的身影。
夜晚的沙发上,他会习惯性地靠向一侧,即使那里空无一人,也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冰凉的支撑。
江寂深的存在,不再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守护或需要时刻警惕的依赖,而是化作了空气里微凉的因子,化作了生活中一种沉默而稳定的背景音,无处不在,却又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日常的纹理。
他不再需要时刻紧绷着神经去感知危险,因为知道有一道更强大的屏障早已为他隔绝了一切。
他也无需再为对方的能量消耗而焦虑,因为江寂深的状态似乎在这种宁静的陪伴中变得更加稳定和内敛。
这是一种经过风暴洗礼后,褪去了恐惧与不安,沉淀下来的、更加深沉的平静。
这天下午,奚亦安在整理画室角落一个旧箱子时,翻出了一本厚厚的素描本。
牛皮纸封面已经有些磨损,边角卷起。他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他们结婚前,他断断续续画了很长时间的一本速写集。
他盘腿坐在木地板上,带着一丝怀旧的心情翻开了它。
里面大多是些零碎的片段:窗台上枯萎又新生的盆栽、街头匆匆的行人、咖啡馆一角的光影、静物写生…翻到后面,出现了一些人物的速写。有皱眉沉思的严啸一,有几位经常合作的模特,还有…很多张江寂深。
素描里的他,有时在书房处理文件,侧脸线条冷峻;有时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身姿挺拔;更多的时候,是些无意识的瞬间——靠在车边等待时微垂的眼睫,晚餐时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的节奏,甚至有一次,是在沙发上小憩时难得的、毫无防备的睡颜。
笔触或急促或舒缓,捕捉着那一刻的神韵,带着当时奚亦安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细细密密的观察与情感。
奚亦安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铅笔线条,指尖仿佛能感受到时光的温度。
“在看什么?”
江寂深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凝聚了实体,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此刻正俯身看着摊开在地上的素描本。
奚亦安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合上本子,却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按住了手腕。
“这是我?”江寂深的目光落在那一页页自己的速写上,暗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和…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似乎完全没想到,在奚亦安眼中,过去的自己是这样的。
“嗯,”奚亦安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解释,“那时候…闲着没事就喜欢画两笔。”
江寂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他的目光极其专注,仿佛在透过这些线条,审视着那个连自己都有些陌生的“过去”。
“原来你那时候…是这样看我的。”他低声说,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奚亦安抬起头,看向此刻的江寂深。实体让他比素描中更加真实,却也更加…不同。
经历了生死与重生,那份冷峻中沉淀了更多的沧桑与沉重,那份不经意流露的疲惫下,是更加偏执和汹涌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