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雪柔,她几乎不抬头,吃饭快得像怕被人发现,只夹离自己最近的那盘菜,存在感低得吓人。
这种刻意的安静,比一个人吃饭还让人憋得慌。
我越来越赖在球场,不到天擦黑不回家。
好像只有把力气耗光,才能无视家里那种无形的尴尬。
转折发生在一个普通的周三傍晚。
我值日完走得晚,抄近路从实验楼后面去车棚。就在拐角,听见压抑的抽泣和几句不三不四的嬉笑。
“哭什么呀?蓝眼睛不是很了不起吗?”
“就是,身材这么好,还怕人看啊?”
“转学生还挺傲娇嘛……”
我本来不想管,但“转学生”仨字让我脚下一顿。
鬼使神差地探头看了一眼——真是秦雪柔。
她被三个别班的女生堵在墙角,肩膀抖得厉害,宽大校服也遮不住那份无助。
那几个女的正用手指戳她肩膀胳膊。
一股火“噌”地冒上来。
不是因为她是谁,而是以多欺少这场面,精准踩到了我某根旧神经。
当年那些笑我没妈的孩子,也是这么围着我。
我没犹豫,直接走过去,脚步不重,但足够引起注意。
带头的女生看见我,明显愣了,脸上闪过慌乱。周子墨不好惹,在学校不算秘密。
我没看秦雪柔,挡在她和那三人中间,距离近得带压迫感。
盯着带头的,脸上没表情,声音因为刚运动过有点沙,但冷:“很吵。让开。”
那几个互相看看,没敢吭声,嘟囔着“多管闲事”,悻悻地快步溜了。
空气安静下来,只剩秦雪柔极力压抑却还是漏出来的哽咽。我这才用余光瞥她。
她紧靠着墙,满脸泪痕,那双蓝眼睛里盛着没退的惊恐,还有……一种我读不懂的、巨大的震惊。
她看着我,像第一次认识我。
我觉得不自在,这场面让我手脚没处放。
安慰人?我不会。
皱了皱眉,最终什么也没说,收回目光,像往常一样双手插兜,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老远,还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粘着。
从那天起,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饭桌上,我偶尔会察觉秦雪柔飞快地瞟我一眼,又立刻低头,但不再是完全躲闪。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我常喝的那个牌子的可乐,从冰箱角落被拿到了最顺手的位置。
甚至有次我打球扭了手腕,第二天房门口就悄无声息多了瓶崭新的消肿喷雾。
这些变化细得像羽毛扫过,但对习惯冰冷边界的我来说,明显得刺眼。
死党李浩然勾住我脖子贼笑:“墨哥,啥情况?我咋觉得那个蓝眼睛转校生老偷看你?”我把他甩开:“滚蛋,你看错了。”
变化是无声无息渗进来的,像藤蔓悄悄爬满窗棂。
最直观的不再是“不方便”,而是这个“家”本身在变样。
玄关空了多年的陶瓷瓶里,开始有带水珠的鲜花,有时是清新的白洋桔梗,有时是几支骄傲的香槟玫瑰。
空气里常年飘着的不再是外卖盒和汗味,变成了淡雅的花香,混着厨房飘出的、真正意义上的家常菜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