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走,榻上的建梁帝又睁开了眼,深深叹气。
韩忠心下了然,温声笑道:“倒是难为陛下,这容宁郡主实在难缠了些。”
建梁帝无奈摇头,语气沉重。
“唉,朕倒是想告诉她清臣还活着,可她那张嘴你也不是不知,万一在皇都贵眷中走漏了消息,那暗下杀手的人,便不会轻举妄动了。”
韩忠低声附和:“是,陛下思虑周到,想必待顾候回了京,郡主娘娘便能理解您的用心了。”
“但愿罢。。。。。。”
建梁帝沉叹,复又阖眸,仰躺榻上将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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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清晨格外湿润,繁茂翠绿的枣树枝叶上挂满摇摇欲坠的露珠,时而有鸟雀在枝桠点飞而过,将剔透的露珠似雨点般震落。
林锦书恰好背着竹篓从枣树下走过,不慎被淋了个半透,只好又回屋去重新换了件衣裳。
许是进进出出折腾的声响大了些,睡在另一边屋子里的顾昀应声出门,瞧见她背着背篓似乎要出门。
“又下山?”他立在门边瞧她。
“不是,我进林子里去采药材。”
顾昀蹙眉,道:“才下过雨,山路湿滑不好走,等地上干了再去罢。”
“不妨事,我小心些便是。”
眼见劝不住,他长臂一伸,取了外衫穿上,抬步跟上去。
听见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林锦书转过头疑惑的看着来人:“你做什么?”
“在你这儿住这么久,也该帮你干点活。”
他不由分说取下林锦书的背篓背在自己身上,坦然地看着她:“走罢。”
林锦书从那清冽的眉眼上收回目光,无谓地扯了扯唇,心尖涌起几分欢惬。
这可是他说的,那就莫怪她使唤他了。
“小羽,在家乖乖的啊,我进山去了。”
她笑盈盈地朝窝在檐下草垛中打滚的小黑狗知会了一声,随后快步跟上他。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深林中,林锦书挽起袖口,低眸巡视了会儿,弯腰从一处湿地上挖起了一株花开扭丝状的草药。
她抖了抖泥土,将其全貌呈现在顾昀眼前,叮嘱道:“这是山慈菇,叶子同水仙花叶相近,花瓣是丝扭状,你照着这株挖便行了。”
山慈菇遍地都是,林锦书不怕被他挖坏,若换了稀少又脆弱的草药,她是万万不敢让顾昀这门外汉来动手的。
顾昀接过细细瞧了会,朝她颔首,拔出腰间的匕首便一株株辨认起来。
林锦书的目光落在他手中握着的匕首上,支吾道:“你,你这匕首瞧着挺贵重的,你要用它挖么?不若寻个枯枝罢。”
“不妨事,我用它顺手些。”
闻言,林锦书不再相劝,由他去了。
二人忙活了大半日,竹篓塞得满满当当。
眼瞅着快到午时了,林锦书又带着顾昀来到菜畦,准备摘些新鲜蒌蒿回去清炒。
菜园辟在后山,风景极好。
林锦书摘完菜直起身子,便见顾昀清孤地立在青槐树下,望着远处连绵如黛的山麓不发一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平心而论,他神清骨秀,气质出尘。
便是从前穿她师父那些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他周身矜贵的气度,更莫论眼下换上这些做工精致的绸衣了。
劲竹般的身形在修身墨衣的映衬下愈发修长挺括。
仪态端方,秉节有素,眉宇间似藏锋刃,只巍然地立在那儿,便隐隐流露出几分上位者的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