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娘行了个礼,声音清越悦耳,如珠落玉盘:“各位安好。照琼大喜,我与十二哥同来道贺应当。些许薄馔,聊表心意,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这如何使得,太破费了。”唐守仁连忙道谢,“两位快请上座,能来便是赏脸,怎么还带这么重的礼。”
唐鸿音侧身,让伙计将食盒抬进院里。溪娘眼瞅着堂屋桌子上放不下,招呼伙计把家里所有桌子都搬到后院中央,拼成了块大的。
伙计们把食盒打开,手脚麻利地将菜肴在大桌上铺陈开来,顷刻间摆得满满当当。
顿时香气四溢,水晶肴肉、芙蓉鸡片、松鼠鳜鱼、蟹粉狮子头……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指大动。
寻常人家难得一见的珍馐美馔,此刻在唐家小院里熠熠生辉,更添喜庆。
大娘也被这阵仗惊动,讪讪地从屋里挪出来,看着贵客和满桌的佳肴,再想想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脸上臊得慌,缩在角落不敢言语。
三叔唐守礼早已按捺不住,搓着手:“哎呀呀,醉仙楼。这可是咱们永安县头一份的排场,十二弟大手笔,琴妹妹贴心。
今儿咱们家可真是双喜临门,不,三喜临门!琼儿高中是一喜,十二弟琴妹妹登门二喜,这席面,就是三喜。”
他这歪理引得众人一阵哄笑,气氛顿时轻松热络起来。众人忙请唐鸿音和琴娘上座。
众人落座,琴娘坐在溪娘身边,夹了一箸放到溪娘碗中,柔声道:“二嫂身子重了,更要多吃些好的补补。说来,今年虽则二哥科场稍有不顺,但东方不亮西方亮,可见咱们唐家今年,运道是极好的。照环又聪慧灵透,二嫂您啊,就等着享福吧。”
溪娘听得心花怒放,真心实意地回夸:“琴姐儿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说到底,琼儿能有今日,环儿能帮上大忙,还得多亏了十二叔慧眼识珠。要不是他出钱出力,送她俩去绣艺坊学艺,哪有今日这份体面。两位就是我们家的贵人,得敬两位一杯。”
唐守仁连连点头,举杯敬向唐鸿音和琴娘:“二哥敬一杯,这份情记在心里了。”
唐鸿音被夸得脸上微红,豪爽地举杯一饮而尽。
“都是一家人何分彼此,琼环两个丫头有出息,也是我唐家之幸,这钱,花得值。”他放下酒杯,转向琼姐,“琼丫头,此番随行祭陵,用心多学多看,莫辜负王教习的期望,也莫辜负咱家的期盼。”
琼姐连忙起身,郑重应道:“是,十二叔,琼儿定当竭尽全力。”
见琼姐在绣艺坊待了一月有余,连待人接物也比之前通透大方,众人更是开怀。
席间气氛愈加热烈。唐守礼几杯黄汤下肚,谈兴大发,他把筷子一放,比划起来。
“咱琼儿的前程杠杠的,这才哪到哪。等祭陵回来,身价倍增,再跟着王教习把那身本事学全乎了。”他越说越激动,手指在空中画圈,“我全都盘算好了,琼儿和环儿负责织绣,我负责跑腿,找路子,采买上好的生丝,联络州府的大客商。
咱们不贪多,先小打小闹,专供那些讲究的官宦富户。价钱嘛,自然不能低了,等打出名头,攒下本钱,咱们也盘个铺面,开他个唐记布庄。
到时候,我唐守礼就是唐大掌柜。走出去,谁不得高看一眼。琼儿环儿,那就是咱们的摇钱树,哦不,是镇店之宝。”
他的这番宏伟蓝图如此市侩和天马行空,听得唐守仁夫妇面面相觑,哭笑不得。琼姐更是听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接话。
琴娘掩口轻笑,唐鸿音直接笑骂:“你酒还没喝几杯,倒先做起大掌柜的美梦来了。”
唐守礼羞赧地转移话题:“大嫂,你怎么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一声不吭,可不像你平时的做派啊。”
大娘眼神慌乱,挤出笑容:“我说话不中听,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不扫大家的兴了。”
溪娘心肠最软,主动递了个台阶过去:“大嫂见外了。琼儿还不是从小靠你给她打的底子,基础打得牢,才有她今日出头。要我说,琼儿的功劳簿上,头一份就该记你。”
大娘顿觉腰杆硬了,主动夹了一块看起来最贵的蟹粉狮子头:“她小时候笨手笨脚的,可没少挨,没少费我心思教。确实,女红啊底子最重要,底子打歪了,后面再好的师傅也难扳正。她能有今天的出息,我这个当娘的费老鼻子劲了。”
小小的院落里,酒香菜香弥漫,笑语喧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