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去世了,这两天好多事没顾上,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这几个字在风里摇摇摆摆飘了一圈,季思年都怀疑自己失聪了。
像突然做了一套语速很快的英语听力,字词都认识,可偏偏在脑子里串不成句子,半天没理解是什么意思。
他甚至感觉谢航的嘴唇碰到了他的耳朵。
话语间的呼吸具象化成了一根羽毛,勾得他从耳根到半边身子都痒。
姥姥去世了。
他皱起眉,也轻声问:“没事吧。”
“没事。”谢航说。
不能再说下去了,起码不能这样说悄悄话。
很不对劲。
季思年仰了仰头,闭上眼。
科二考场有点远,一路开过去要四十来分钟,上了快速路后教练把车窗升上去,开了空调。
季思年坐的位置正对着前面的空调出风口,教练把扇叶往下拨了拨。
冷气把身上的燥热吹走许多,一旦放松下来绷紧的神经,就很容易感到累。
季思年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电线杆一根根过,超车、被超车,蓝天白云……
催眠一样,他几乎是毫无感觉就睡过去了。
车子开得很稳,季思年甚至抽空做了个梦,梦到了高三的百日誓师,那天模拟考出成绩,他特意打听了实验的前五名都考了多少分。
梦里的第一名比他高出三百多分。
他直接一个心悸惊醒,睁开眼愣了半天神,耳边的声音慢慢清晰起来,他才想起自己正坐在去科二的路上。
高考已经考完了,他不用再去打听实验的最高分,也不用再一次次做单科对比了。
季思年感觉有些口干,手里还一直紧紧攥着矿泉水瓶,手心都攥出印了,竟然没有掉。
教练车还在开,他正打算坐直了喝一口,心里猛地一惊,一道惊雷劈到头顶,从脚趾到耳朵尖都僵住了。
他慢半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靠在了左边那个人的肩膀上。
睡了一路。
左边是谢航。
他没打鼾磨牙说梦话吧?
季思年开始庆幸他没有在出门前往身上喷驱蚊水,不然谢航应该早就把他甩出去了。
心里惊涛骇浪地翻了一会儿,他决定还是要保持着刚刚转醒的样子,状似无意地坐起来。
季思年尽可能地放轻动作,长出一口气,揉着眼睛。
这揉眼睛的胳膊还差点没抬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压着谢航半边身子的缘故,他的左胳膊整个都麻了。
可别影响他一会儿打方向盘。
季思年暗骂着,想借着后视镜看看嘴角,结果和镜子里谢航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谢航眼里带着笑,见他看过来,偏头在他耳侧说:“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