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过得那么不易,却没有一味悲愤自己的疾病和命运,反而比同龄人更成熟、更坚强、更努力把握时间和机会,有着较强的压力应对能力和较高的健康生活质量。所以佟桦才自告奋勇,想和颜乔松一起参加寿宴,希望可以为他多做点什么,在他不知道表达的时候,尽量理解他的意思,并成为他和家人沟通的桥梁。
只可惜,桥梁塌了,她把事情搞砸了。
佟桦不想去这么想象,颜乔松那么努力和家人建立关系,如果他的家人知道他的时间所剩无几,愿不愿意多疼爱他一点,还会不会强迫他耗费时间去做孝敬长辈却本身并不喜欢的事情?
温柔的声线划过耳际,悄悄钻进颜乔松柔软的心窝。他瞬时又模糊了双眼,被佟桦这句话彻底击垮了内心的防线,气息越发紊乱,越发委屈巴巴地不敢看着佟桦。
“对不起,我…”颜乔松咳喘不止,艰难开口,指节紧紧捏成拳,对自身的情况感到由衷的绝望,因为他谈恋爱了,有一个依赖他的人,而他却不知怎么面对日渐孱弱且无法保护佟桦的自己,“如果那是一盘滚烫的热菜或者热汤,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一点都没有办法,保护不了你…没有办法让你笑…”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咳喘的时间越来越长,已经难以继续完整说下去了。他是自卑,是不知所措,是头昏脑涨,如果不是佟桦的声音支撑着他,他只想阖眼睡一睡,人生总是这么苦吗?
佟桦的心一咯噔,她误以为颜乔松是在生家人的气,殊不知颜乔松是因为保护不了她,而深陷难过和自责。她缓缓伸手去摘下颜乔松的金丝眼镜,触及颜乔松的脸颊时,发现他的脸颊异常滚烫,似是发烧了。她特意挤出明媚的笑容,眼中却满含落寞地说:“傻瓜,我明明一直都在笑,和你在一起每天都开心又满足。你最近忘性很大哦,都忘记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要开心快乐,忘记不能说对不起。”
“我可以忍受他们对我不好,但我看不得他们对你一点的不好。”颜乔松的情绪很差,很在意佟桦在家人那里受了委屈,很在意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佟桦,“我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面对他们就会变得不理性,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办法忘记…”
佟桦把眼镜放好,轻抚颜乔松的手臂,温柔地劝慰道:“不用刻意去忘记的,记得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就是这样,讨厌的人就一直讨厌着,因此也慢慢拥有了被别人讨厌的勇气。小羡,不要去想这些不存在的假设,不要被无意义的假设折磨,好吗?”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确实很没用,所以才被讨厌的。”颜乔松多么希望自己体力充沛,可以保护好佟桦,而不是感到无能为力。他很喜欢佟桦的笑颜如花,很喜欢佟桦身上的知性与洒脱。可是他们谈恋爱之后,佟桦被他困住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愁眉苦眼和眼泪。
佟桦摇摇头,微笑着说:“有研究表明,女人都是慕强的,这是大自然的法则。我那么那么喜欢你,自然是因为你有许多过人之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把自己推向努力的极限,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冒险,要记住我舍不得的,好吗?”
颜乔松欲言,一阵咳嗽袭来,把他的话塞了回去,咳得满嘴铁锈的味道,喉咙异常难受,胸腔愈发疼得厉害,强烈的呕吐感涌了上来。
佟桦轻拍颜乔松的后背,不知道能做点什么让颜乔松不要咳得这么难受,她向颜乔松张开双手,想抱一抱他,摸摸他的头。
她努力保持理性思考,她和情绪不稳定的颜乔松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是理性的:“小羡,男朋友保护好女朋友固然重要,但不能因为一盘凉菜洒在我身上,就否定你对我所有的好,更不应该认定为你什么都做不到。不要让你的理性随着我们相爱,而被莫须有的恐惧和自卑吞噬,我们应该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颜乔松瘪嘴点头,缓缓靠入佟桦的怀抱里,紧紧抱着她,在她的怀抱里啜泣地说不出话来,止不住地喘息着,咳嗽声愈发紧密。
佟桦心疼地抚慰着颜乔松那幼小的心灵,很开心他们又向彼此更敞开心扉:“小羡,我很开心你愿意在我面前哭,如果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好吗?我们不要再说对不起的话了,好吗?”
颜乔松在佟桦怀里点点头,哪怕抱着佟桦的姿势十分不舒服,却抱得更紧了。
佟桦欣慰地笑着轻拍颜乔松咳得不断起伏的背部,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急促,立刻从口袋里拿出哮喘吸入剂递到他嘴边,只待他张口:“好了,不哭了好吗?都要是大学老师了,如果被你的学生看到你这么哭鼻子,他们可是要笑话你的。呼吸难不难,来,吸点药缓一缓。”
第78章、没有秃头,这老师一看就不行
新学期开学,佟桦恍惚觉得自己应该还要去晨阳小学上班的,不知道二年级的颜轶潼看到新的数学老师,会不会专心听课,回家之后会不会吵着要见颜乔松呢?
不过一个暑假,好像过了漫长世纪,许多东西悄然都变了,说不清是怎么变的,幸好大体上没有往坏处去变。
最近几天,天天下雨,温度降了不少,体感舒适。佟桦把屋内的空调都关了,为了更好通风透气,窗户和阳台的门基本都是开着。
一到这种换季天气,颜乔松的身体总不能很快适应过来。他的感冒还未痊愈,本就咳嗽得厉害,换季导致哮喘频发,反反复复低烧,身体一下子孱弱不少,整天迷迷糊糊都睡不醒的,有时候连饭也没起来吃。
既然颜乔松不太情愿去住医院,李泽也不想让颜乔松总往人杂病毒多的医院跑,几番拜托钟建国医生多点过来走走看看。
“行啦,这么怕你弟弟坏了,何不买根裤腰带把他拴紧了?”钟建国医生待李泽特别嘴碎,总是这么戏谑嘲弄李泽,但没有恶意。他既把颜乔松当病人,又把颜乔松当朋友、当晚辈孩子,空出时间就毫不客气地过来说是蹭饭吃,却没几次是真的留下来吃了饭再走的。
雨连续下了一个星期,佟桦总被淅沥沥的雨声吵醒,这两晚醒来,床的一侧是空的、凉的。她看看手机,都是凌晨两三点的时间。
最近颜乔松身体状况不好,她不放心地起身去寻,发现颜乔松坐在书房里,手提电脑屏幕的微光照在他疲倦的脸上,他还在忙着。
佟桦给他倒杯温水送去,提醒他时间不早应该睡觉了,他都会说刚醒一阵,一时没有睡意,才来书房看看书,写写即将要用的课件。
床的一边是冷的,佟桦不信颜乔松刚醒一阵,不希望身体才恢复一些的他又病倒,监督着他立刻回房间躺好,然后她倚靠着他躺好,才放心睡的。
“如果你是做课件不熟悉,我也许可以帮到你的。”佟桦当过老师,自认为可以给颜乔松一点有用的建议。
“我快做好了,明天你帮我看看?”颜乔松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做课件上,他没有教学的经验,这几天一直在翻教科书,不过是在理清思路,想想到底以什么方式进行教学。
当佟桦看到颜乔松的英文课件时,目瞪口呆之余又甘拜下风,完全没看懂的她就知道自己有心无力,原来不是所有东西只要用心就能学会的,她一个文科生原地缴械投降了。
颜乔松和校方沟通过,出于身体原因,他的课程几乎安排在下午,因为是必修课,佟桦还是很担心他能不能一直站着上完一节课。
临近开学,为了庆祝颜乔松开学和佟桦不用开学,薛颖昕和徐淑清在家做了丰盛的晚餐,邀请他们过来一起吃饭。
晚饭间,她们谈起邻居终于装修完毕,一对新婚夫妇已经入住,妻子已经怀孕。薛颖昕为了孩子的健康,主动敲门教会他们除甲醛的方法,一来二去便开始熟络起来。
佟桦点头说有时间会过去打个招呼,她虽然搬到C区和颜乔松一起住,但毕竟也是邻居,认识一下不是坏事。
颜乔松本不是侃侃而谈的人,加上在场除了他都是女性,吃了半饱就倚在椅子上放空自己,想着自己精心为颜轶潼准备的期末礼物还没送出去,这就即将要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