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出于本能,佟桦迈开步伐穿过人群,往颜乔松走过去,蹲在轮椅前,眼含柔情,藏着委屈,嗓音哽咽地说:“小羡,好久不见。”
一听见佟桦委屈又哽咽的声音,颜乔松更是羞愧难当地垂眸,红了眼眶,一颗心不受控制地跳乱了,恨自己终究还是伤害了佟桦。
佟桦凝睇着颜乔松垂眸逃避对视,不自觉地阴郁难过起来,以炽烈的焦急心情等待着颜乔松的回应,以疼惜的目光注视着颜乔松身体的每个变化。他苍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一层红晕,他的呼吸明显比刚才更急促。
她的眼神忧郁复杂,想过很多次再见面时应该说点什么,问他实验进展如何?问他最近身体还好吗?问他还喜不喜欢她?
显然,颜乔松的身体问题很严重,呼吸明显的困难,再能忍痛也已经藏不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为什么他的身体会衰败到这种程度?
这短暂又漫长的53天究竟还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佟桦的脸色变得也有些苍白,心脏在随着自己的思绪而颤抖,他仿佛就似一抨尘土随时会被吹散在风中,让她再也寻不回来。
客厅的气氛出现一阵异常的静谧,在场所有人都不说话,心存愧疚的目光缓缓从佟桦身上掠过,最终停留在颜乔松身上。
佟桦的到来,在他们心头投下一线渺茫的希望。
李泽不停抿嘴,心虚地看着垂眸的颜乔松,因为今天的见面多少有他从中策划。虽然冒险,但总不能坐以待毙,哪怕颜乔松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原谅他,但总要活下去才有机会怄气的。
颜乔松和佟桦的爱情从来没有变质,深爱对方的灵魂依然如故,这一点李泽和许翊臻都是清楚的。
许翊臻与李泽交换眼神之后,喉结滚动,垂眸来回看向颜乔松和佟桦,心头泛着阵阵心疼,想说点什么,又想不到应该说点什么,一时竟有些不敢开口破坏气氛。
时间继续流逝。
一切都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有那么一瞬间,颜乔松好想回到从前。
颜乔松心如鼓擂,想不到再见佟桦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右手摩挲着手里那串佛珠,骨节泛白,强压下心头的不当欲念。
他的面色细微变化着,良心又开始不安,又开始担心他离世后,佟桦会垮。
他恍恍惚惚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同意他在今天出院回家吃年夜饭,原来意不在“最后的晚餐”,意在“事先安排”与佟桦的见面。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现在他最害怕的莫过于自己弥留之际,佟桦出现。
自从爱上佟桦,颜乔松越发清楚原来卑鄙与善良、恶毒与宽厚、恨与爱,可以同时并存于他的身上。
那一段时间,他坚定与佟桦走到生命尽头的决心,身上那股卑鄙的念头简直无法形容,差一点害了佟桦一辈子。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心里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纵使大部分人都希望他能和佟桦重归于好,但他真的没有必要拖累大好年华的佟桦。
既然分手了,谁都不应该重蹈覆辙的。
明明知道不应该重蹈覆辙,颜乔松依然没有办法赶走佟桦,他矛盾又纠结,始终做不到一再对佟桦绝情。
佟桦看出颜乔松正在筑起一道高高的围墙,把她隔绝在外。
她真的一刻也受不了颜乔松的漂亮眉目忧郁低垂着,逃避她的目光,她立刻伸出手握住颜乔松微有些发抖的手,如鲠在喉地徐徐善诱道:“小羡,新年快乐,你也同我说一声新年快乐,好吗?”
有些事情没必要挑明了说,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说出来就是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颜乔松的心脏又颤一下,现在难受极了,仿佛被一千根无形的针刺穿心脏,实在挣不开佟桦握住他的手,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一样倚在轮椅靠背上。
说是挣不开,实则他也不那么想挣开的。
他无法对待佟桦视若罔闻,内心挣扎着抬头看向近在眼前的佟桦,一旦对上佟桦的眼眸,颜乔松眼中就本能地泛起充满柔情的笑意。
她瘦了,憔悴了好多,黑眼圈是多少个日日夜夜熬出来的,竟然这么深。
“佟桦…新年…快乐…咳…咳咳…”颜乔松好不容易下定一个决心,开口打破沉默的瞬间终是掩盖不住深情,更掩盖不住再见到佟桦的内心喜悦,不慎泄露出宠溺和不舍。
但他还是有分寸地、疏远地叫她“佟桦”,而不再是亲密的昵称“花花”了。
他已经不是她的男朋友了。
这一刻,他心里有场海啸,可他静静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佟桦集中精力在等待回应,听见颜乔松开口唤她的名字,和她道一声新年快乐,却说得猛烈咳嗽起来,连忙抬手轻抚颜乔松的胸口,心疼地说:“过了除夕夜,就是新的一年,是我们认识的第二年。”
过了除夕夜,就是新的一年,温暖的风就会吹来。
佟桦一直在劝慰自己,春天到了,花儿会开,燕子归来,就一定会有好消息,颜乔松的病情一定会有好转,她也能和颜乔松重归于好。
颜乔松呼吸急促地闷闷“嗯”一声,本就作痛的心脏再次把疼痛放大、蔓延,肆虐着他的身体,让他痛到无法呼吸,喉咙隐约有血腥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