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寄春循声向上看——
墙头之上,一道人影负手而立。
日行已西,暮云合璧,流金赤紫橘红交错。
衣袂在晚风里翻卷,那一袭红袍,映得残阳都似失了颜色。
仰头的徐寄春与低垂视线的人影目光交汇。
徐寄春紧张地吞咽口水,人影却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衣袖,一脸慈爱道:“儿子,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是你爹。对不起,爹来晚了!”
刀锋已然死死抵住徐寄春的颈侧,倒地的十八娘破音嘶吼:“贺兰妄,你能不能快点救人!”
闻言,贺兰妄大手一挥。
暗巷明明一丝风也无,可立在徐寄春面前的蒙面男子,却如同被一阵狂风卷起,随即又似悬丝傀儡般,直挺挺朝着地上重重砸落。
蒙面男子倒地不起,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在暗巷回荡。
徐寄春拾起一旁的短刀,走过去蹲下身,一把扯下他蒙面的黑布。
一个中年男子的脸完全显露出来。
全身不停袭来的剧痛,让他的脸孔狰狞扭曲得不成人形。
面对徐寄春的逼近,他牙关战栗,双手在地上徒劳地抓挠。
贺兰妄跳下墙头,定睛一看,脱口而出:“啧,这不是礼部侍郎薛怀光吗?”
“薛大人,果然是你。”
血水混着冷汗糊了满脸,薛怀光的身体像筛糠一样剧烈地抖动着。
对于徐寄春的话,他置若罔闻,只怔怔望着墙角处,断断续续的话语从他的喉咙里蹦出。
一人两鬼皆不知他的意思。
徐寄春起身去找官差,却在走了两步后猛然停下。
阮清商曾说:阮漱玉受伤当日,暗巷中还有一个男子。
左右的吵闹声停下。
顺着十八娘惊惧的目光,徐寄春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
一只手,一只纤白如骨的手正缓缓探向他胸膛下搏动的所在。
而他的眼中,骤然浮现出一个人影。
一个形销骨立、辨不出男女的人。
“贺兰妄,你想想法子啊!”左边的十八娘急得大哭。
“我的法术突然伤不了凡人了!”右边的贺兰妄同样心乱如麻。
危机迫近,徐寄春的左手悄然滑入宽大的衣袖深处,指腹焦急地摸着内衬中的每一寸。
他在找一张符纸,一张据说能除妖诛鬼甚至降仙的符纸。
然而,就在他摸到符纸之前,一声惨叫响彻暗巷。
几点血珠溅到他的脸上,徐寄春后知后觉低头,只见自己的衣袍上已绽开几朵暗红血点。
可那些鲜红的血并非来自他,而是面前这个握着断腕的人。
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薛砚,你死到临头,还敢伤我……的子安。”
徐寄春向左一瞥,陆修晏提着一把滴血的剑,正朝他咧嘴傻笑。
“陆三……明也,多谢。”
“子安,都是一家人,你不必与我客气。”
暗巷出口涌进来无数的官差,为首之人正是武飞玦。
走近了见徐寄春无事,他这才放心:“来人,将人犯薛怀光与薛砚带走。”
薛怀光挣扎着起身,向儿子薛砚跑过去,将其死死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