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事休息后,李炎再次坐回御案,命人召仇士良前来“协助”处理新送抵的奏疏。
依旧是熟悉的流程:李炎拿起奏疏,或蹙眉沉思,或详询细节,然后將难题虚心请教於仇士良,仇士良则以其掌控的信息和老辣的政见一一解答,李炎欣然採纳批阅。
君臣之间,看似恢復了昨日的和谐节奏。
然而,当处理完一份关於京兆府春季常平仓糶米的章程后。
李炎放下硃笔,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一种带著点憋闷的烦躁,对著仇士良半是抱怨半是嚮往地说道:
“唉,仇公啊,整日在这深宫高墙里,不是批阅不完的奏章,就是听著千篇一律的议事,著实有些无趣啊。
朕……朕想起在潁王府时,还能偶尔去东西两市逛逛,看看胡商带来的新奇玩意,听听坊间的热闹。
尝尝坊间的酒肆小吃……如今想来,倒有些怀念了。”
李炎故意顿了顿,眼中流露出嚮往和天真,李炎带著点期盼目光看向仇士良说到:
“朕想著,待明日国子监问政事毕,若得閒暇,可否微服出宫,去长安城里逛逛?就看看市井烟火,听听百姓言谈,绝不惊扰地方。仇公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仇士良心中警铃瞬间大作!
出宫?微服私访?这还了得!长安城內鱼龙混杂,各方势力暗藏,甚至……心怀叵测之徒不知凡几!
皇帝若真出了宫禁,脱离了神策军的绝对掌控,万一有个闪失。
他仇士良再去哪里找一个这么称心合意的,更可怕的是,若皇帝藉此机会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人……
“陛下!”仇士良立刻躬身,语气带著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关切:
“万万不可,陛下身系社稷安危,万乘之尊!长安城虽在輦轂之下,然市井之间,龙蛇混杂,难保没有心怀叵测之徒!
微服出行,风险莫测!若有宵小之辈惊扰圣驾,或为藩镇、异族细作所乘!
陛下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若有半分差池,老奴万死难辞其咎!
还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暂息此念!待日后……待天下承平,陛下再巡幸四方,体察民情不迟!”
仇士良言辞恳切,將安全风险提到了社稷存亡的高度。
仇士良想了一下又说到:
陛下若觉宫中烦闷,若思民间风物,老奴可命人將新奇之物送入宫中,或召伶人百戏入宫献艺,为陛下解闷。
待春暖开,亦可移驾禁苑行猎散心,至於微服出宫,实乃万险之举,老奴万万不敢应承!还请陛下体谅老奴一片护主之心!
李炎脸上顿时露出失望和扫兴的神色,嘟囔道:
“仇公说得也太嚇人了,朕就在东西两市热闹处走走,有……有神策军精锐暗中隨护,岂会出事?整日闷在宫里,朕都快憋出病来了。”
李炎装作想了想语气中甚至带著点执拗再次说到:
“这样吧仇公,朕不但多带护卫,朕只是去东西二市,仇公可以先派人过去清查风险,朕就是想去听听坊间小曲,尝尝市井小吃,仇公,朕保证快去快回,仇公这回以为如何?”
看著新君那带著任性和渴望的询问,仇士良心中的疑虑似乎又被冲淡了一丝。
这种贪玩好奇,倒比那深沉莫测的心机更符合仇士良对新君的印象。
仇士良眉头紧锁,內心激烈权衡,强行阻拦,恐惹新君不快,显得自己过於专横,但安全绝不可轻忽。
“陛下……”仇士良最终艰难地让步,语气却无比凝重的说到:
“非是老奴不允,实是陛下安危重於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