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郑覃领命。
常朝结束,百官退去。郑覃果然指挥著几名国子监吏员,將厚厚几大摞整理好的监生奏疏搬进了紫宸殿,堆放在御案旁的空地上,如同几座小山。
郑覃行礼告退。
李炎看著这些堆积如山的建议,只隨意扫了一眼封皮,並未翻动,便召仇士良前来处理新的奏疏。
仇士良应召而至。君臣二人再次开始处理当日的奏疏。
处理间隙,李炎仿佛才想起那堆奏疏,用下巴指了指,语气带著点漫不经心:
“喏,那些便是监生们熬了几夜弄出来的东西。
朕昨日隨意翻看了几份,多是书生之见,空泛得很。
放著吧,等过两日,隨便挑几份看著还像样的,吩咐下去执行一下便是了。也免得寒了士子之心。”
仇士良闻言,目光飞快地扫过那堆奏疏,又迅速瞥了一眼李炎那副不甚在意的神情,心中大定:
很好,陛下果然只是做做姿態,对这些清流书生的空谈並无兴趣,正合我意。
仇士良立刻躬身附和,语气带著恰到好处的讚许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
“陛下明鑑。士子虽有报国之心,然未经实务,难免失之空疏。
陛下择其一二可行者施行,已是莫大恩典与鼓励,足以彰显朝廷求贤纳諫之诚意。”
李炎嗯了一声,不再多言,继续专注於手中的奏疏。
仇士良垂首侍立,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起。
两人继续处理奏疏,紫宸殿內恢復了往日的节奏。
就在这长安宫闕之內,新君似乎耽於享乐与倚重权宦之际,帝国的东北边陲,桀驁的河朔三镇,正发出对中央权威的无声嘲弄。
卢龙节度使府邸,牙兵军校们聚在一起赌钱喝酒,听闻长安新君登基的消息,一个满脸横肉的队正灌了口酒,嗤笑道:
“新皇帝?哈,管他是谁,老子只知道咱们使君!
长安的旨意?那玩意儿擦屁股都嫌硬。
使君让咱们往东,老子绝不往西,使君给咱们发粮餉,老子就认使君是天王老子!”
魏博牙帐內,气氛更加跋扈。一名骄悍的牙將甚至一脚將写著新君年號的告示踢飞,狂笑道:
“还开成?开他娘个毬。
老子在魏州,只认何节帅的大旗,长安城里的黄口小儿,管得著咱们?
他敢派人来?问问咱们魏博儿郎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成德镇的牙兵们更是囂张,公然在市集上叫嚷:
“嘿,长安城里又换皇帝了,叫什么李瀍?这是皇帝轮流做?
那位置,说不定哪天就轮到咱们王节帅坐坐呢。
到时候,兄弟们都是从龙功臣,吃香喝辣。”
“管他李瀍李炎,反正给咱们节度使的春衣钱和粮餉,一文不能少,一粒米不能缺!”
“就是,朝廷?朝廷算个鸟!敢少咱们一个子儿,老子手里的刀可不认人!”
河朔三镇,依旧是那个听调不听宣、视朝廷法度如无物的国中之国。
新君的登基,在他们眼中,不过是长安城又换了个需要按时孝敬他们的牌位罢了。
这些桀驁不驯的骄兵悍將,吃著朝廷的粮餉,占著大唐的州县,心中却早已不知朝廷为何物,只知效忠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节度使。他们对朝廷,只有满不在乎的蔑视和根深蒂固的割据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