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公免礼。”李炎语气温和说道:
“前些时日,仇公为朕寻访的那些荆州、终南山的修道之士,不知被仇公安置在何处了?今日朕有些閒暇,倒是想见见他们,听听玄理,鬆快鬆快心神。”
仇士良心中一动,面上却立刻浮现出惶恐与自责:
“陛下恕罪,此事乃是老奴疏忽,那日陛下心绪不佳,无心召见,老奴便暂且將他们安置在了城內的昊天观中。
其后见陛下忙於政务,日理万机,恐扰圣心,便未及时稟报安置之处,恳请陛下责罚。”
李炎摆摆手,似乎浑不在意:
“无妨,小事而已。仇公也是体恤朕。”
李炎话锋一转,带著几分讚许:
“倒是马知枢密,不愧是朕的王府旧人,颇懂得体恤人意。
前日他来见朕,见朕因思念母后鬱鬱寡欢,便劝朕说『大家需保重龙体,宣懿皇太后在天之灵,必不愿见陛下如此忧伤。奴婢愿为您寻访一批有道之士,入宫讲玄论道,或可排解陛下心中鬱结。
朕觉得此言有理,便允了他,让他寻的人,与仇公你找的那批道士,今日一同入宫覲见吧。”
仇士良垂首听著,心中顿时冷哼一声,好个马元贄,真是会见缝插针、討好卖乖,看来针对你的手段,还是太温和了。
仇士良面上却是感激和敬佩的笑容:
“陛下言重了,马知枢密確是忠心可嘉,体贴圣意,老奴愧不能及。
老奴这便立刻遣人,速往昊天观,召那些道士即刻入宫,断不敢耽误陛下与马知枢密的一片苦心。”
“嗯,去吧。”李炎淡淡頷首,目光重新落回案头的一卷道经上。
在等待的间隙,李炎与仇士良閒聊起来,话题自然引到了昨日大朝会。
“仇公啊,”李炎轻嘆一声,语气带著感慨说道:
“不亲掌国政,不知其艰难险阻。
朕常思太宗皇帝之伟业,亦想做一个励精图治、青史留名的有为君主。
仇公,朕最信重的便是你与鱼公,你二人定要全力辅佐朕啊。”
仇士良心中对此话嗤之以鼻,面上却做出深受感动的模样,躬身道:
“陛下言重了,老奴等深受皇恩,敢不竭尽駑钝,以报陛下信重之恩!陛下有此雄心,实乃大唐之福,万民之幸。”
约莫半个时辰后,內侍来报,昊天观的道士与马元贄所寻的道士均已至殿外候旨。
“宣他们一同进来吧。”李炎吩咐道。
殿门开启,三十余名身著各色道袍的道士鱼贯而入,虽都努力保持著方外之人的清静气质,但骤然面圣,难免有些拘谨侷促。
李炎目光迅速扫过人群,其中两人,气质迥异,格外引人注目。
一人站在仇士良引荐队伍的前列,看年纪约莫五六十岁,却生得一头如雪白髮,面色红润,肌肤细腻宛若婴童,眼神清澈深邃,手持一柄白玉拂尘,身著云纹鹤氅,真真是仙风道骨,飘然出尘,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比那仙侠剧中的得道真仙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另一人则站在马元贄引荐的队伍中,並非领头,只是静立其间。
此人看年纪不过三十许,却生得丰神俊朗,姿仪非凡,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虽身著寻常道袍,却难掩其卓尔不群的瀟洒气度,在人群中如明珠般熠熠生辉,令人见之不忘。
此时,仇士良与闻讯赶来的马元贄各自上前,將一份写有推荐道士姓名、来歷的名单,恭敬呈给李炎。
李炎先接过仇士良那份名单,垂目观看,入眼第一个名字,便是赵归真。
李炎心中猛地一震,握著名单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霍然抬头,目光扫了仇士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