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劫后余生的守军,都惊骇地看著那股从南门方向衝来的、无可阻挡的死亡洪流。
许閒站在城楼上,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乾乾净净。
他看著那柄直插暨阳心臟的尖刀,看著为首那个身披重甲、亲自持枪衝锋的身影,瞳孔猛地一缩。
城內,倖存的守军刚刚经歷狂欢,身心俱疲,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许閒的目光扫过,韩子平的背影坚如磐石,叶凡的脸庞满是血污却毫无惧色。
还有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衙役和青壮,也不知最后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北门,早已在连番的抽调与混乱中形同虚设。
几名看门的老弱衙役,甚至还没来得及敲响警钟,那股由纯粹杀意凝聚而成的黑色洪流,便已席捲而至。
城门在第一波衝击下,便如纸糊般轰然碎裂。
“吼!!”
拓跋宏一马当先,五品强者的气势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那杆嗜血的长枪在他手中,仿佛化作了死神的镰刀。
枪尖所指,挡者披靡,无论是人还是障碍物,皆被那股狂暴的罡气撕成碎片。
无人能阻其一合!
许閒的脸色,在一瞬间褪得乾乾净净,煞白如纸。
他没想到,拓跋宏的军阵在遭受如此重创之后,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被逼入了绝境,变得比之前更要疯狂,更加致命!
“快!回防县衙!在街道上布防!所有人!!”
许閒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变调。
“守住县衙!保护大人!!”
韩子平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那双赤红的眸子里,迸发出最后的血性。
他甚至来不及处理身上的伤口,拖著那条被箭矢贯穿的小腿,带著身边仅存的几十名衙役青壮,疯了似的衝下城楼。
“操他娘的!跟他们拼了!”叶凡也红了眼,他的脸上满是血污,却再无半分平日里的胆小怯懦。
他抄起两把不知从哪捡来的菜刀,带著一群同样悍不畏死的青壮,將街道两旁的杂物、桌椅、门板,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拖到街心,试图构建一道道简陋却又聊胜於无的路障。
然而,玄狼铁骑的推进速度快得令人绝望。
他们沉默、高效,如同一台冰冷的绞肉机,轻易撕碎了沿途所有零星的抵抗。
那些简陋的路障在他们面前,脆弱得如同宣纸一般,一捅就破。
终於,在通往县衙的主干道上,韩子平集结了最后的百余名残兵。
他们背靠著背,將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武器五八门,身上人人带伤,可他们的眼中,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决绝。
许閒被一群衙役死死护在阵后。
他看著眼前这道由血肉筑成的、最后的防线。
他看到了那个昨天还给他端过水、怕得发抖的年轻衙役,此刻却用瘦弱的身体,死死顶著一面破烂的木盾。
他看到了那个平日里总在街角晒太阳、满脸褶子的老更夫,此刻却握著一柄生锈的柴刀,颤抖著,却一步不退。
他们不是冰冷的数据。
不是卷宗上毫无意义的名字。
不是他为了通关可以隨意牺牲的npc。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有家人,有朋友,有对生的渴望,也有对死的恐惧。
而此刻,他们所有人,都在为了保护这个他们称之为家的地方,走向一个必死的结局。
一股从未有过的灼热情感猛地涌上许閒的心头。
那是一种名为“责任”的烙印,也是一种名为“袍泽”的羈绊。
他第一次,发自內心地,將这些人,视为了自己的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