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图书馆,一位历史学家撕毁了自己刚出版的新书,写道:“我美化了殖民者的‘文明使命’,这是我一生最大的耻辱。”
非洲草原上,部落长老召集族人,公开承认百年前曾冤杀一名女巫医,并为她重建祠堂。
这些举动没有任何组织号召,也没有媒体推动。它们只是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就像春天来了,花就会开。
又过了十年。
南岭桃林已扩展至千里,成为世界记忆圣地。各国使者前来朝圣,不是为了政治结盟,而是为了取一?土、采一朵花,带回本国培育。
阿禾成了新一代忆匠领袖,但他从不自称“导师”。他常说:“我不是在教人记住,我只是在帮人听见内心的声音。”
某日清晨,他在桃林深处发现一块新出土的石碑,上面刻着一段预言:
>“当最后一个被迫沉默的人开口,
>当最后一个被遗忘的灵魂得到祭奠,
>当人类不再需要‘英雄’来提醒他们什么是真,
>那时,她便可安息。”
阿禾读完,久久伫立。
他知道,那一天还未到来。
仍有偏远山区的孩子不知祖辈为何流亡;仍有权贵试图用新技术抹除数字痕迹;仍有战争在摧毁记忆载体??寺庙、图书馆、家谱。
但他也不急。
因为他相信,只要还有一朵蓝花盛开,就说明记忆仍在生长。
午后,一个小女孩跑进桃林,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她找到阿禾,怯生生地说:“叔叔,这是我奶奶写的,她说让我一定要交给‘管记忆的人’。”
阿禾接过一看,纸上只有几行稚拙的字:
>“我叫李秀娥,今年九十八岁。
>我想告诉你们,19年冬天,是我把我哥推进雪窖躲起来的。
>那时候抓壮丁,他要是被抓走,娘就没了依靠。
>我骗他们说我哥跑了,结果被打断了腿。
>可我不后悔。
>现在我孙子都说我是老糊涂,可我记得,我真的记得……”
纸的背面,贴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两个孩子依偎在茅屋门前,笑容灿烂。
阿蝠眼眶发热,蹲下身,认真问小女孩:“你相信奶奶的话吗?”
小女孩用力点头:“我相信!因为她说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就像你在讲真话的样子。”
阿禾笑了。
他牵起她的手,走向石台。
在那里,《补缺录》静静等待着新一段文字的注入。
他提起笔,在第五章末尾,郑重写下:
>**“记忆的终极意义,不是对抗遗忘,而是证明:我们曾经如此真切地活过。”**
笔尖离开纸面的瞬间,整片桃林的蓝花同时绽放。
风起,花舞,香飘万里。
而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一双温柔的眼睛悄然闭上,仿佛完成了最后的守望。
南岭的春天,又一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