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追怜脸上。
那黑沉沉的眼里看不出情绪。
“所以,他不是莫名其妙走的。”
“他是打累了,也不想听你问那种蠢问题。”
阁楼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追怜的心沉重地跳动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
震惊、恶心、后怕……以及,一丝曾经的悸动。
对那个金发疯子的。
在她尚未被对他的恐惧淹没的青春初期,那个嚣张、刻薄、喜怒无常的少年,确实曾用他那种扭曲而暴烈的方式,为她挡掉过一些来自外界的恶意。
那时候,她对他的感情很复杂。
只是后来,他给予的恐惧远远超过了这一切。
加上温柔干净的乔洵礼的出现,那份短暂的悸动便被彻底压住,埋住,再不重见天日。
往事此刻骤然揭露,记忆里更多片段控制不住浮现。
“啊……”追怜扶了扶额头,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难辨情绪弄得有些不适应。
但这股混乱的情绪很快被更强烈的警觉压过。
她抬头,看向禹裴之,问:“裴之……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是知薇姐告诉你的吗?”
连对话细节都知道?
这真的只是裴知薇告诉他的程度吗?那个金发疯子还活着的时候,和裴知薇的关系可以说是针锋相对。
他真的会连男厕里具体的对话内容都告诉姐姐吗?
禹裴之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反而愈发深邃难辨。
他点了点头,语气轻飘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啊,知薇姐告诉我的。”
“她还告诉了我更多呢……”
他俯身凑近,几乎是贴着追怜的耳廓,用一种近乎蛊惑的低语轻声问:“怜怜也想听吗?”
他的气息冰冷,吐息却温热。
那是一种极危险的吸引力,会让人坠入深渊的吸引力。
追怜猛地抱起了地上的纸箱,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距离和对话。
日记本还被禹裴之拿在手里,但她此刻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逼仄的阁楼。
“不用了!”
她的声音有些急促,强自镇定地转过身,避开他的视线,“都是一些过去的事了……我们回去吧,裴之。”
禹裴之看着她近乎仓惶的背影,没有立刻跟上。
硬壳日记本的边缘,被他缓缓摩挲。
他站在原地,看向青绿色日记本上烫金的十六岁三个大字。
十六岁啊……十六岁……已经是好遥远的事了呢。
他低头,极轻地笑了一下。
“好啊,回家。”
禹裴之终于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追怜,紧紧抱着怀里的纸箱。
内侧口袋里的琥珀吊坠触到一点她的皮肤,凉意渗进来。
她的心仍在狂跳,大脑却在飞速冷静地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