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理所当然道:“学宫这么远,来回一趟多难,当然不轻易回来。”
钟涛涛插嘴说:“爹!那可是仙师!仙师赶路和我们赶路能一样吗?”
大婶瞪年轻人说:“你儿都比你明白!”
年轻人又挠挠头:“那阿姐为何不回来?”
“你爹给自己脸上贴金,什么哀求着仙师把她带走都是谎话!他是把你阿姐卖出去了!”大婶一拍腿,道。
当初的事恍若昨日,大婶想着想着捂着心口说:“这么小的娃,仙师说要带走,他就送走了,你们爹真不是个人!当年我刚生下你,他不知道从哪染上赌病,欠了一屁股债,咱家还不上,他就把你姐卖了!”
年轻人说:“能到学宫学本事,也算不上卖吧,不过怎么仙师反倒给我们钱?”
大婶将世人皆知的那个传说道给年轻人。
“学宫给咱家钱,是让你姐去卖命!她现在活没活着还不好说呢!”
几个小辈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故事,大眼瞪小眼。
“可、可是爷爷说——”钟涛涛没想到会听到这些。
“爷爷说?你爷爷整天说还好他豁出命来不怕得罪仙师才给她求得个好前程。村里人都看到仙师将她带走,欠的债也不让你爷爷还了。你爷爷不得了啊,谎越扯越大,拿仙师给的钱建了这宅,对外称特意留间屋给她,把自己装成十足十的好父亲,连镇长都来探望!”
分明是和自己有关的事,可钟如期跟听陌生人的故事似的,眼睛都听圆了。
她听说过的,不少村镇以出了个修士为荣光,一旦哪家哪户拜入学宫,整条村都跟着沾光。
“可这和不准我去修炼有什么联系!”钟涛涛还是不明白。
大婶幽幽叹口气说:“你傻啊,我刚刚不都说了她不是正经拜师,是给学宫卖命去的,肯定怨我们。你要去学宫,到了她手底下,可不就任由她揉圆搓扁!”
钟涛涛瞪大眼睛说:“不会吧?”
大婶说:“怎么不会!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有这档子事在前,你又没和她相处过,难道她真拿你当亲人处?”
钟涛涛抿抿嘴说:“我们能把钱还给学宫,把姑姑赎回来吗?”
钟如期意外地看向钟涛涛,财财也有几分吃惊。
原剧情里,钟如期从封印出来已经是很多年以后了,等她回到这时,父母早已不在,钟涛涛也成大人了。
当时,对回家看两眼的钟如期,钟涛涛又惊又怕,还被钟如期听到他在房间小声嘀咕说:“当年都被爷奶卖掉了,咱们安安生生过了这么多年,做什么回来,搞得家里鸡飞狗跳。”
由此,钟如期知道了当年的一切,对仍怀有期盼的血缘之亲彻底失望。
没想到钟涛涛小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赎回来?若她还活着,你当这么好赎?你嫌你和你爹娘那屋太大,想换小的住,还是嫌你衣服太新了,想穿屁股漏风的?你以为我们村为什么个个都有好衣服穿,还不是因为出了个仙师!”大婶说。
钟涛涛皱眉说:“奶,我们靠姑姑来过好生活,这样不对!”
大婶展出一个哭似的笑,语重心长说:“我知道不对,你以为我当年想卖女儿?她被带走那几天,我眼睛就没消肿过,那是从我肚子里生下来的女儿。”
钟涛涛不明白大人世界的小孩,他童言无忌地问:“可这么难过,怎么还是把姑姑卖了呢?”
钟如期也想知道。
大婶深深吸口气,又长长叹口气。
她摸摸钟涛涛的脑袋说:“若当时没那笔钱,你爷还不上债,你猜你爷是会打工还钱还是把她卖到别的地方去?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钟如期缓慢地眨了下眼。
钟涛涛懵懂地看着最疼他的奶奶,忽然说:“那我们得澄清一下才行呀,爷爷骗了这么多人。”
大婶说:“若让他们知道送你姑姑走是和她结仇,你以为我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所以我才一直叮嘱你们,在外绝对不能惹事,绝对不能欺负人,我们拿你姑姑扯谎已经换来很多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钟涛涛抿抿嘴,那颗想成为修士的心咔擦一声就碎掉了,两泡泪在眼里滚来滚去。
他说:“奶奶,你会想姑姑吗?”
大婶沉默,没说想也没说不想。
*
钟如期慢悠悠在村里走着。
不知不觉,天角染上了淡淡的橙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