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烟从浴室出来,陈泊禹人也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回复微信消息,空调被他开到了一个很低的温度。
“你回家去睡吧。”蓝烟说。
“没事。我睡沙发。”
“我还是建议你回去。”
陈泊禹立即抬头看她。
大部分的坏情绪在蓝烟这里都不会留存太久,可能这也是很多人觉得她有点冷漠的原因之一,譬如吵架,对方还沉浸在情绪里,她却已经翻篇了,多少显得有点无情。
而这种翻篇后的冷静,也常会被对方解读为某种冷战的信号。
“烟烟,我过来不是为了……”陈泊禹表情有些复杂,蓝烟这样赶他走,显得他过来只为了跟她上-床一样。
“我知道。我没有这样揣度你,只是卧室很热,客厅沙发很短,你会休息不好。”
陈泊禹最后还是回去了。
蓝烟躺在床上,一边划拉手机屏幕挑选空调,一边盘算后面几天的安排。
加急委托要赶紧做出来,这个周末肯定没空休息……
她有点心烦,手机丢到一边,懒得看了。
陈泊禹陡然地忙起来,两个人一周就见了一次面,蓝烟更换空调的事情,也就一拖再拖。
信件修完,做了一个镜片形式的装裱,汤望芗微信上看过照片,很满意,说下午亲自来取。
蓝烟拾起被耽搁了几天的上一副送修件,那是民国画家仿的宋人山水图,之前只做完了洗揭补全的前两步,画心背后整体贴了一张新命纸,尚有百来处大小不一的缺口和折痕等待处理。
这画破损严重,缺口遍布,整补更为合适。
画放在长逾三米,髹朱红大漆的裱画桌上,蓝烟开始最耗工夫的修补工作。
先用手术刀将补纸刮去多余部分,以契合缺口形状,再细致地把1毫米左右的搭口,刮出平缓的坡度。
暑期有人在实习,裱房里比平日热闹,人声喁喁,蓝烟浑然投入,丝毫不受打扰。
直到负责客户接待的蓉姐上来,告诉蓝烟说汤望芗人已经到了,在楼下接待室里。
“汤先生看过了镜片实物,说修得特别好,想当面跟你道谢。”蓉姐说。
“好,稍等我马上下去。”
蓝烟把手里的这张补纸做完,洗了手去往一楼接待室。
同汤望芗一同过来的是他的孙女,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细看镜片。
蓉姐通报一声,两人抬头,汤望芗立即站起身来,朝蓝烟伸手,笑说:“谢谢你啊,修得真好。”
蓝烟快走两步,跟汤望芗握了握手,“不客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可惜你师傅不在,不然我一定当他的面夸夸你,这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
汤望芗是缮兰斋的长期客户,之前送修过一个四联的通景条屏。
那是个大活,蓝烟的师傅褚兰荪一个人干不完,叫了蓝烟做助手,其中有一条半基本是蓝烟在褚兰荪的指导下一个人修完的。
正因为上次的事给汤望芗留下了好印象,这次褚兰荪北上开讲座,人不在南城,汤望芗才把书信修复一事托付给了蓝烟。
蓝烟被夸得不知如何接话,蓉姐适时说道:“那也得感谢您给年轻人练手的机会,以后再有什么活儿,就不用只靠褚老师一个人了。”
汤望芗笑说:“放心,活管够,我那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破烂。”
“那您也别一件一件送了,干脆一车拉来得了,让我们都开开眼界。”
汤望芗哈哈大笑。
汤望芗的孙女笑说:“我看缮兰斋离了谁都可以,就是离不了蓉姐。”
“回头我就让褚老师把这儿改名缮蓉斋。”
玩笑过后,蓉姐拿来验收单,汤望芗签字验收,正式接收镜片。
剩余事情与蓝烟无关,打过招呼之后,她便仍然回到二楼裱房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