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也简单,限时90分钟,以生蚝为主材,现场制作一道能体现美味并融合本地特色的菜式。十五位正式评委一人一票,最后得票最多的菜式胜出,拢共也就那么一块儿金牌得主,干脆利落。评分还将采取盲品的形式,也就是说用匿名编号呈递,以确保公平。
随着一声令下,赛场瞬间化作沸腾的战场。
锅铲撞击声、热油滋啦爆响、刀具切割案板的笃笃声此起彼伏,蒸汽与香气迅速弥漫开来。
摄影师扛着镜头不停地稳步移动着,赛场上的大屏幕投影出了各自的进度。
丹尼柳的操作台无疑成为全场焦点。
他动作优雅地打开那个昂贵的银色保温箱,一股比本地生蚝更为浓郁、带着深海寒意的海洋气息瞬间向四处逸散。
箱内,数十只外壳青黑如墨、形态完美又尺寸惊人的吉拉多生蚝整齐排列,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他戴上一次性无菌手套,拿起一把特制的开蚝刀,动作快得只见寒光一闪!
精准、冷酷,每一刀都只取蚝身最中心、最肥厚的贝柱部分。
剩下的蚝肉及蚝裙边,以及那凝聚了生蚝大半精华的乳白色蚝汁,如同丢弃垃圾般随手扔在了旁边的铁盆里,这是组委会发给大家临时装厨余用的铁盆。
他的那个助手一直在旁边处理着来自全球各地最顶尖的昂贵配菜:伊国阿尔马斯鱼子酱、高卢国佩里戈尔黑松露片、樱花国的食用金箔……
四处惊叹中也偶有不和谐的声音,围观的一位老渔民看到被他弃用的蚝裙边和蚝汁,心疼得低声嘀咕:“阴公哦,作孽啊!”
另一边,隔着两个操作台的安斯年,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风格,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禅定的韵律,不疾不徐。
他并没有立刻处理生蚝,而是先燃起灶火,用本地小葱的葱白、嫩姜切成的极细末,然后独头蒜细细剁成的蒜蓉,混合后在热油中以文火慢慢煸炒。
葱姜蒜的辛香在热油的激发下层层释放融合,最终凝练成一碗色泽清亮、香气醇厚,又蕴藏着锅气精髓的葱姜油。
空气中弥漫开的这股质朴却直指人心的香味,彻底压过了吉拉多带来的冷冽海腥味。
直到这碗葱姜油散发出完美的复合香气,安斯年这才拿起一个本地生蚝。
无需暴力撬动,手里暗金色的菜刀精准地探入蚝壳闭合的缝隙。
手腕看似随意地一抖、一旋,只听“啵”的一声轻响,蚝壳应声而开,一整只肥美饱满、饱含着晶莹蚝汁的蚝肉,完整无损地滑入早已准备好的,盛着冰镇山泉水的琉璃碗中。
整个过程轻柔流畅至极,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蚝肉的鲜活本味和那珍贵的汁液。他用手指在山泉水中仔细清洗,连那圈被丹尼柳视为‘下脚料’的蚝裙边也保持着完好无损。
观众席上举着手机录像的晏臻盯得入神,他知道安斯年要做什么,一道试验改良了许多次、融合了古法和现代人饮食口味的蚝烙。
但他不明白安斯年为何这么慢。
时间在紧张的节奏中流逝,赛场的气氛愈发炽热。
丹尼的作品率先呈现出令人炫目的轮廓。
精致的骨瓷盘中,一片用分子料理技术制成的、晶莹剔透宛如海浪凝固的啫喱作为基底。
上面托着三块煎得恰到好处、表面焦黄内里溏心般柔嫩的吉拉多贝柱。每一块贝柱上都点缀着数颗漆黑油亮的伊朗阿尔马斯鱼子酱和一两片亮得晃眼的食用金箔。旁边斜倚着几片薄如蝉翼的佩里戈尔黑松露。
高级食材堆砌的奢华感扑面而来,馥郁复杂的香气霸道地扩散开,引得周围人群不断发出惊叹,背对着操作台的评委席上,柳存志等人嗅着香气频频点头,杜朗先生似乎也露出了赞赏之色。
安斯年这边,灶火依然温吞。
一口厚实的平底铁锅微微烧热,倒入一层薄薄的,用本地红薯粉与优质粘米粉按特定比例调和后加入了少许葱姜油的米浆糊。
他用特制的扁平木铲,以极稳的手势将糊糊均匀地摊开,形成一层薄如宣纸的底皮。
等到底皮边缘微微卷起散发出淡淡的焦香时,他将处理好的蚝肉连同切成小段的海边特产野菜——海芦笋,均匀地铺撒在半凝固的粉皮上。
接着,他取过一只新鲜土鸡蛋,手腕轻抖,金黄色的蛋液呈细细的丝线状,均匀地淋在蚝肉和海芦笋之间。
最后,他拿起锅盖,并不是完全盖死,而是留出了一道细微的缝隙,让锅内的水汽能缓缓蒸腾而上,以一种近乎“焗”的方式,让外皮在保持一定脆度的同时,让内部的蚝肉、蛋液、汁水慢慢地融合渗透在一起。
时间到。
所有选手停手。
安斯年的蚝烙几乎是掐着时间点出的锅。
晏臻立刻明白了,蚝烙嘛,保持热气和焦脆感很重要,出锅太早冷掉的话不仅会发软还可能会发腥,找出了原因,他又微微警醒了一下,上次买的那本厨艺大全没白看,以后还是要当做日常任务坚持下去。
在全场目光的注视下,一道道精心烹饪的菜品被快速装入统一的托盘,遮盖住编号,由工作人员鱼贯送入评委席。
评委们转身站起来,在长条桌边开始缓缓踱步,换上了专业认真的表情,从每份菜品里夹上少许仔细的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