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看安斯年的这一对父母,对孩子的性向没法接受他倒是也能理解,可冷暴力完了转头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开了小号,这就确实有些奇葩了,说到底,那就是根本没有尊重过自己的儿子。
上一次嘉树出事的时候也是,安兴文一来直接就给人跪下,说句不好听的,晏臻当时连拳头都硬了,这不是道德绑架是什么?其他人看见了又会怎么想安斯年?明明救亲弟弟是理所当然的,却还需要父亲给下跪才肯原谅?
可是话说回来,安斯年从小被阿公带大,一手厨艺也是和对方学的,整十周年忌日这样的事儿,要是因为这个原因就不去,怕是会留下遗憾。
晏臻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宽慰道:“反正他们也知道你修士的身份了,咱们去祭拜完了转身就走,不用搭茬,谅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安斯年转眼看见晏臻一脸感同身受的愤愤然,他低笑了一声,这么直率可爱的人,他阿公怎么会不喜欢呢?
“好,那你陪我一起回去。”-
瑶寨的远并不是直线距离,而是因为山路的崎岖。
但安斯年的脚步却异常的轻快,甚至越来越快。
晏臻背着个轻飘飘的双肩包紧随其后,两人如同疾行在山间的归鸟。
越接近寨子,空气中弥漫的独特节日气息便越浓烈——那是焚烧枫树皮和香料的混合气味,是糯米蒸腾的热气,是远处隐隐传来的芦笙欢快旋律。
寨口,巨大的、用彩纸和竹篾扎成的盘王神像已经竖立起来,神像前供奉着新鲜的瓜果和一只煮熟的、抹着红泥的公鸡。
四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崭新的红布条,这天也正值“盘王节”,瑶族祭祖酬神、庆祝丰收、祈求风调雨顺的盛大节日。
“哎呀!是年仔回来啦!”一个穿着靛蓝色土布衣裳、包着厚厚头帕的阿婆眼尖,居然立刻就认出了安斯年,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回来祭你阿公?正好赶上好日子咯!”
熟悉的乡音带着热情扑面而来,安斯年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意,用瑶语回应着乡亲们的招呼。
晏臻身材高大样貌英俊,气质也十分的冷峻,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引来不少好奇的打量,其中也夹杂着一些带着困惑或审视的目光。对于这远离尘嚣却也固守传统的瑶寨来说,据传喜欢男人的安斯年和一个寨子外的男人如此亲密地结伴而行,终究是件新鲜甚至有些扎眼的事情。
安斯年视若未见,自然地介绍:“这是我朋友,晏臻。”
“哦!朋友啊!好小伙!好小伙!”阿婆笑呵呵地打量着晏臻结实的身板,目光在他和安斯年之间转了转,带着些了然和善意的促狭。
晏臻虽听不懂瑶语,但也感受到了这份淳朴的热情,略显生硬地点头致意,嘴角努力牵起一个友好的弧度。
两人并未在寨口过多停留,径直走向寨子后方半山腰那片宁静的归属地。
梁鸿富的坟墓坐落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下,坟茔简朴,一块青石碑。
安斯年走到坟前,看着墓碑上熟悉的名字,眼神温柔又带着一丝怀念。
他抬起双手,掌心向下,“枯荣”
死寂的灰白色、充满生机的淡青色涟漪先后散发开来。
顽强的杂草瞬间萎蔫化为尘埃,细小的野花种子被唤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嫩芽、舒展叶片,绽放出米粒大小的嫩黄小花,如同绒毯覆盖在坟茔前。
晏臻等他施术完毕,上前一步先鞠上一躬,然后蹲下身,大手轻轻按在青石板砌成的坟冢侧面。
他闭目凝神,锐利气息自掌心透出,无形的金系灵力如同最细密的网和最坚韧的粘合剂,渗透进青石板微小的缝隙和接缝处,将略微松动的石料牢牢锁紧、加固。
做完这一切,晏臻才收回手,肃穆地站直。
安斯年从背包里拿出香烛纸钱,保温饭盒里的灵米饭和一罐米酒。点燃香,青烟袅袅升起。他双膝跪地、双手持香,深深地向墓碑拜了三拜。
“阿公,我回来了。”安斯年轻声说。他恭敬摆好饭盒和米酒,晶莹剔透的灵米饭散发着纯净甜香。“这是我种的米,第一茬,给您尝尝鲜。”
然后,他微微侧身,看向身旁一直默默陪伴的男人,眼神清澈而郑重:“阿公,这是晏臻。”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在至亲面前无需掩饰的坦荡与庄重:“是我的爱人。”
晏臻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拨动了,只觉得‘爱人’两个字是他此生听过最动听的字眼。
旧时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这样一个老套的称呼,尤其是在最敬重的长辈墓前说出,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珍惜与承诺感,远比任何昵称都更厚重。
他毫不犹豫地跪了,与安斯年并肩,神情肃穆虔诚,对着墓碑深深三躬:“阿公,我是晏臻。是斯年的爱人,也是他的道侣,往后无论多少年,我都会一直陪在他身边,请您放心。”
山风拂过香樟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悠长的应答。
良久,安斯年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的重担,侧头看向一直默默陪在身边的晏臻,眼中带着感激和柔软。
晏臻伸手牵住他,回以微笑。
祭拜完梁鸿富,安斯年当然不可能像晏臻说的那样掉头就走,还是得回老屋看上一眼。
刚回到外公那熟悉的老木楼前,两人就被热情的几位阿婆团团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