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见清梧师妹生辰宴如此热闹,诸位同门齐聚一堂,本是乐事。然则酒酣耳热之际,细想吾等修行之路,却顿感前路茫茫,道阻且长啊。”
他顿了顿,环视眾人,继续道:“我等自入道门,朝采紫气,暮炼玄精,寒暑不輟,所求为何?不过长生久视,逍遥天地罢了。”
“然则大道如青天,修真路上,一境一重天,破境何其艰难?
天赋资质,功法机缘,心魔外劫……层层桎梏,如锁链缠身。
十年苦修,未必能破一关;百年光阴,或许仍在原地蹉跎。
每每思及至此,便觉这仙路当真渺渺,如雾里看,水中捞月。”
他这一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圈圈涟漪。
席间不少年轻弟子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中也浮现出相似的迷茫。
另一位年长些的师姐,名唤吴朝霜,闻言也是微微頷首,开口道:
“玄风师弟所言极是。我等修道之人,看似跳出红尘,实则仍在人世间挣扎。
服炁、立鼎、金丹……每一步都需耗尽心血,甚至赌上性命。多少惊才绝艷之辈,最终也化作了洞府门前的一抔黄土,连个名姓都未能留下。
长生……谈何容易!”
一时间,方才还其乐融融的气氛,竟染上了一层忧愁,连苑中桂树上的风铃,似乎也清冷了几分。
“是啊,有时闭关数月,乃至数年,所得依旧甚微,也许我就不应踏上这条修仙路。”
“大道无情,以万物为芻狗。我等苦苦挣扎,在天地眼中,与那朝生暮死的蜉蝣又有何异?”
“朝生暮死有何不好?蜉蝣不知青天高,不识黄地厚,心无掛碍,身无冗赘,活一日便是一日圆满,不似吾等,在这世间苦苦挣扎,仍不得逍遥……”
低低的议论声在席间蔓延开来。
主位上,赵清梧明亮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黯然。
她毕竟年少,生辰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重话题冲淡了不少。
一旁的白恆对此倒是看得很开。
与其说是看得开,不如说他无法体会眾人內心的苦涩。
他六岁启灵修道,仅仅十三年便堪破服炁后期关隘,铸就中等道基“坎离道基”,在云棲观上万弟子中也算得上名列前茅,日后金丹有望,胎神可期。
眾人所说的闭关数月不得寸进,在他身上根本没有。
正如那句话所言:人与人之间的悲欢离合併不相通。
所以白恆也就没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必要,为了附和眾人而感慨修仙之难,那不是他的秉性。
另一边,李师兄许是也察觉到场上气氛有些不对劲,果断终止了这一话题。
他再度举起手中玉杯,斟满一杯酒,环顾眾人。
“诸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刚才是在下孟浪了。今日乃是小师妹的生辰,气氛当是欢快的,怎能如此沉寂?”
“来来来,清梧师妹,师兄敬你一杯,愿你道途坦荡,岁岁如今朝!”
眾人闻言,也欣然举杯共饮。
“敬清梧师妹!”
“愿师妹道途坦荡,岁岁如今朝!”
气氛再次被点燃,欢笑声重新响起。
方才的沉重感如同被夜风吹散的薄雾,虽看不见,但仍然縈绕在眾人心头。
“喵呜~”
清欞见大家又高兴起来,似乎也鬆了口气,小爪子悄悄扒拉了一下白恆面前的玉杯。
趁著白恆与人说话的功夫,她飞快地舔了一口,辛辣中带著浓郁的清香直衝脑门,让它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隨即眯起眼,十分享受。
快哉!快哉!
白恆余光瞥见清欞的憨样,无奈地摇摇头,隨即顺手將自己案上那碟没动过的百蜜露糕轻轻推到了赵清梧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