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舒发现自己竟孤身跪在一座荒凉的山丘之上。
细雨无声地下着,浸透了她单薄的素衣,她忽觉脸上湿漉漉的,抬手一触,竟是未干的泪痕,仿佛是身体先于意识,她已在此处哀泣良久。
姜明舒抬眼,面前是一座无名的墓碑,不知怎的,看见这无名碑,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与茫然紧紧攫住了她的心口。
很痛。
痛到无法呼吸,这墓碑下所埋葬的似乎是对她极为重要之人。
“姑娘。”
一道清冽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姜明舒茫然抬头。
一个陌生的青衫少年不知何时立于身侧,手上执着一柄素净的油纸伞,细雨在他伞沿汇聚成珠,悄然滴落在姜明舒的衣裙旁。
少年眉目清朗,气质温润如玉,在这凄风苦雨中显得格外不真实。
见她抬头,少年微微一笑,眸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悲伤。他将手中的伞微微倾向她头顶,声音很轻:“雨势渐大了,这把伞便赠予姑娘罢。”
姜明舒下意识地接过伞柄。
伞面撑开的一方小小天地,瞬间隔绝了冰冷的雨幕,也隔绝了荒山的寂寥。伞柄上还残留着少年掌心的微温,姜明舒心头莫名一安,轻声问道:“多谢,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只是淡淡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目光却是柔和地落在她身上:“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平安回家。”
话音未落,少年已转过身。
青衫身影没有丝毫留恋,径直步入迷蒙的雨幕之中,不过几步,便如同融入了水墨画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姜明舒一人,握着尚有微温的伞,跪在这凄冷的荒山孤坟前。
这时,姜明舒眼前的光影骤然扭曲。
待到视线再次清晰,姜明舒惊觉自己竟已立于浮玉山宗门前,手中紧握的霜明不断震颤,透着不断的杀意。
而她的面前,昔日同门师兄弟正列阵相向,神情漠然。
领头的师兄长剑直指她眉心,声音沉痛却又带着几分厉色:“小师妹,你还要执迷不悟到几时,你当真要与整个宗门为敌不成!”
姜明舒闻言,身形一怔,脑中一片混沌。
她全然想不起,自己竟何以走到这般境地?
然而她还未开口,身体却先于意识动了起来,手中的霜明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般,化作一道凌厉金光,毫无征兆地直刺向那质问的师兄。
姜明舒心中骇然,拼命想要夺回控制,四肢却如同提线木偶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驱使着。
一瞬间,剑影交错,刀剑铿锵,金铁交鸣。
霜明在姜明舒手中翻飞,剑气纵横,带起道道血线,她眼睁睁看着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在眼前一个个倒下,听着痛呼与怒喝,心中如被万蚁啃噬,但她却丝毫无法停下手上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渐歇。
整条通往山门的石阶,已被粘稠的鲜血浸透,蜿蜒成河。
姜明舒手持滴血的霜明,一步步踏着血泊,麻木地向上走去,素白的鞋履早已被染成刺目的鲜红色。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宗门深处,那是紫云崖,历年来宗门弟子受刑罚的地方。
快去!
快去紫云崖!
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她心底疯狂叫嚣着,带着莫名的迫切。她再无暇思考,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不顾一切地朝紫云崖疾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