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闻肆觉用鼻音发出一个询问的音节,指尖依旧眷恋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着她散落在肩头的柔软发丝,目光却始终未曾从她脸上移开。
“你为什么要去结扎?”尚希问得直接,目光紧锁着他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而且是在我们结婚之前。”
闻肆觉缠绕她发丝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眼底翻涌的情绪似乎凝滞了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闻肆觉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暂时没有要孩子的计划,避孕套也不是百分百避孕。”
很官方的回答,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尚希却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体似乎有瞬间的僵硬。
她太了解他了,当他不想深入谈论某个话题时,就会用这种轻描淡写、公事公办的语气。
“不要骗我,”尚希微微挑眉,语气带着点不容糊弄的坚持,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胸口画着圈,“我们是商业联姻,孩子会让这种关系更加稳固,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你都没有动机去结扎。”
她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们现在还不能坦诚相待吗?”
闻肆觉与她对视着,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她指尖无心的动作像带着细小的电流,让他心猿意马,却又不得不集中精神应对她直指核心的问题。
他看得出她是认真的,也明白经过刚才的剖白和亲密,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迈进了一个更需要坦诚的阶段。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于卸下了一层伪装,将目光从她脸上微微移开,落在了车窗前斑驳晃动的树影上,声音低沉了几分,带上了罕见的的坦诚。
“好吧,”他妥协似的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沉重,“我查过很多资料,也咨询过医生。”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表达,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怀孕和生产,对女性的身体……负担很重,有些变化是不可逆的,我不想……不想你因为任何原因,去承受那些不必要的风险和痛苦。”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尚希却从中听出了一种深切的、仿佛感同身受般的凝重。
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刀子没有戳到自己身上是绝对不会疼的。
尚希不由得深思……出于对她身体的一种过度保护,所以干脆选择放弃生育权?
“可那个时候我们根本没有过性行为,”尚希接过了他的话,心情复杂难言。
他怎么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万一两个人婚姻存续阶段一次都没有,后面也没了交集,他岂不是白挨一刀。
“嗯,也有我的私心。”闻肆觉低低地应了一声,目光暗示性地往下瞟了一眼,“我其实有点内s情节,很多时候都不想出来。”
“……”尚希有点无语。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做好了全部准备,该说不愧是高智商精尖人才吗?
过了一会儿,闻肆觉像是怕她误会,又急忙补充道,语气刻意放得平缓,试图显得通情达理,但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还是泄露了真实情绪:“当然,这只是我基于当时情况做出的个人选择。如果你……如果你喜欢孩子,将来改变想法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我尊重你的意愿。”
他说这话时,目光紧紧锁着她,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刻意表现的包容,有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有一种……仿佛生怕她真的点头说“是”的的抗拒。
就连他握着她的手,都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尚希看着他这副言不由衷、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完全意识到的紧张模样,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完全聚焦于她一人身上的、近乎痴迷的专注,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找了这么多借口,其实是他根本没法忍受孩子的存在吧。
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谈论到任何“第三者”的时候,他眼里的排斥都快要满溢出来了。
即使这个“第三者”可能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紧绷的侧脸。指尖微凉的触感让闻肆觉微微一颤,他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纯粹又澄澈。
这么偏执的性子,稍有不慎就会走上歧途吧。
尚希这样想着,突然笑了一声,带着点自嘲。
谁没点精神问题呢,相比之下闻肆觉已经算是情绪稳定自控力很强了。
尚希捏了捏他的脸,看着上面的红痕淡去:“怎么打骂都不还口呢。”
今天之前,尚希数不清他在她这里吃了多少耳光,每次她都很激动,手上力道越打越重,换个人来早就受不了了。
闻肆觉以为她性质上来了,用侧脸蹭了蹭她的手心,眸光带了点缱绻的意味:“你高兴就好。”
短短五个字让他念得有了英勇就义的味道,尚希又伸出一只手,捏着他的脸颊强行摆出一个笑脸:“又没犯错打你干什么。”
他被捏的没脾气,声音有些变调:“你喜欢的话,打别的地方也可以。”
尚希逐渐熟悉了他一言不合就发骚的性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赶紧回去,我饿了。”